孔晟笑了笑,沒有說話,由李泌出面應答。在他看來,老皇帝分明有些色厲內荏的味道。
李泌神色從容:“回太上皇,臣和孔大將軍此來興慶宮,主要是奉陛下詔命,前來宣讀陛下口諭。”
老皇帝嘴角一抽。
“陛下口諭,請太上皇明日一早,移駕驪山別宮頤養天年。凡興慶宮所屬太監宮女雜役護衛人等,一律跟隨。大將軍陳玄禮、御史中丞顏真卿……隨駕駐蹕。太上皇別宮休養,由禁軍一支宿衛宮禁,欽此。”李泌也沒有廢話,直截了當地將皇帝的話原話複述了一遍。
老皇帝張了張嘴,臉色驟變。
他想了很多關於皇帝對自己的“冷處理”,卻萬萬沒有想到的是,皇帝竟然要這麼著急地將他趕出京城去。驪山別宮?那是什麼所在?偶爾去度假休閒一下尚可,常年居住在斯,那與監禁還有什麼差別?老皇帝諾大年紀了,豈能願意離開繁華的長安城?到了那深山老林裡,還怎麼飲酒作樂欣賞歌舞?
老皇帝揚手指著李泌,憤怒道:“李泌,你竟敢如此欺朕!”
李泌苦笑拜了下去:“太上皇,臣豈敢?!這是陛下詔命,臣不過是奉命傳達罷了!”
陳玄禮在一旁心裡生出幾分涼意。他對宣政殿事件毫不知情也從無參與,卻還是被牽連了進去,不過對於陳玄禮來說,在長安城閉門不出與在驪山別宮被軟禁其實也差不多,他早就絕了與外界交往的念頭,所以儘管心裡不舒服,卻還是能接受的。
唯獨顏真卿情緒激動起來。
他自問是朝中老臣,也是天下文士的典範楷模,從未有違規逾矩之行為,對李唐皇室忠心耿耿,對天下百姓心懷憂患意識,憂國憂民,堪稱良臣。然而,皇帝卻將他一併發配到驪山別宮去,這讓他有些受不了。
但顏真卿卻無法質疑皇帝的決定,只能藉故鬧將起來。
顏真卿大踏步出來,黑著臉向李泌和孔晟沉聲道:“李相,顏某不信這是陛下的旨意!太上皇年事已高,豈能去驪山深宮經受風寒襲擾?當今陛下乃是至仁至孝之人,不可能將太上皇置於如此境地!一定是爾等假傳陛下詔命……”
李泌臉色一黑,心說顏真卿啊顏真卿,你也算是一輩子當官的人了,怎麼政治頭腦這麼幼稚,這種事、老夫這種身份、在這種場合下,敢假傳聖旨嗎?
當然,李泌也清楚,顏真卿應該是藉故發難宣洩自己的不滿罷了。所謂借題發揮,胡攪蠻纏而已。
李泌也有些可嘆顏真卿等人的遭遇,但沒有辦法,誰讓他們身上已經貼上了老皇帝的標籤——而事實上,他們本身就是老皇帝的死黨心腹,既然有擁護老皇帝的忠誠,就該有承受皇帝打壓的覺悟。
李泌淡淡道:“顏大人,你若是不信李泌的話,可以問孔大將軍。陛下說了,若有抗命不從者,交神龍衛法辦,絕不姑息養奸!”
李泌輕描淡寫地將皮球踢給了在一旁看熱鬧的孔晟。
孔晟有些啼笑皆非,卻也不能不接這一招,畢竟這是他的使命之一,也是皇帝讓他來鎮場面的關鍵所在。
顏真卿將憤怒的眼神對準了孔晟。
其實顏真卿半真半假,演戲和故意鬧騰的成分居多。他冷視著孔晟傲然道:“孔大將軍真是好大的排場,竟敢帶甲進殿覲見太上皇,如此大不敬,該當何罪?”
孔晟神色淡然,表情更是淡漠:“顏大人不必賣弄口舌之利,孔某也不想跟你廢話,總之是陛下的詔命,你若不服氣,孔某可以給你一個進宮覲見陛下辯解的機會。但若你在此鬧騰抗命,阻撓李相執行陛下旨意,就休怪孔某翻臉不認人了!”
顏真卿大怒:“豎子,敢爾?!”
“放肆!孔某乃長安侯、正三品神策大將軍、神龍衛大都督,汝一介四品員官竟敢口出狂言,羞辱本官?!”孔晟揚手指著顏真卿,聲色俱厲:“再敢惡言相向,休怪孔某將你拿下打入大牢!”
孔晟旋即譏諷一笑:“昨日在宣政殿內,正是孔某一介豎子,率數十勇士捨生忘死救下陛下和太上皇,而像顏大人之流忠臣者,哭爹喊娘屁滾尿流只顧自個兒逃命,顏大人還有什麼顏面在孔某面前嘰嘰歪歪道貌岸然?”
孔晟本來不為己甚,但顏真卿這麼一副真理標杆和道德君子站在制高點上俯視眾生的姿態,讓他很不爽。
顏真卿臉色驟變,羞憤之色和難堪之色交替輝映,難以自持,又無言以對。(未完待續。)
第四百六十章 高力士之死
第四百六十章高力士之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