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獅”從激動的情緒中回過神來,“沒有證據證明是自殺,警方在這個問題上很自信。就算是自殺又怎麼樣,家屬已經被他們控制起來,接近不了。”
唐小情一時語塞。
“狂獅”湊進唐小情,繼續說道:“這不是做得出大文章的新聞。我們可以忍受一時被他們牽著鼻子走,是因為我們時刻在等待著真正的重磅炸彈。你得像個律師在法庭上一樣,把最真實有力的證據甩出來。這些證據對他們要有殺傷力。只有最具分量的新聞,才能激起報社最高層的新聞良心。
因為有權玩博弈遊戲的是他們,他們最終決定讓你的稿子斃掉或暢通無阻。最好的新聞,是讓他們決心抗住一切的壓力,不惜失去職位也要保你,保你的新聞。”
聽到這裡,唐小情終於讀出了主任話語間的含義。發什麼新聞不要緊,關鍵在於報社的上層能否頂住各方的壓力。而“狂獅”的立場,通俗一點來說,他就像一個上下級之間的壓力調節閥門,至於把壓力轉向哪一邊,全靠他來權衡。
“最好的政法新聞!”“狂獅”露出愛恨交加的表情。“如果不是,就不要給大家惹麻煩。你明白嗎?”
唐小情點頭表示同意。在走出隔間的一刻,她深吸了一口氣,心想:這倒是個具有十足挑戰性的遊戲。
在後勤裝備處發生意外事件的第四天,高翔下班後徑直走向了刑偵局旁邊的悠然咖啡館。他在咖啡館的門口停下腳步,習慣性地看了一眼掛在門楣邊的小黑板,上面有彩色粉筆寫出的花哨的字型:“今日特價,摩卡咖啡12元”。
他推開沉重的玻璃門進入室內。顧客寥寥無幾,黃濤孤獨地坐在角落裡。他走了過去,坐在他對面的椅子上。
黃濤充滿和善的眼睛透過鏡片注視著他,他面前的一杯摩卡只剩下一半。
他們之間沒有多餘的寒暄。黃濤也在刑偵支隊那棟灰色的大樓裡工作,兩人不乏照面的機會。雖然作為局裡一名心理專家,他本該有在刑事案件中大顯身手的機會,但是由於種種原因,他只能乾點給民警內部論壇充當心理輔導員之類的零散工作。
“他們解除了馬哥的搶救措施。”高翔在沉默了一會兒之後,艱難地說道,“停止了呼吸機和其他所有維持生命的醫療儀器。就在今天早晨九點。”
黃濤擺出傾聽的姿勢。
“舉行了一個簡單的儀式,家屬和處領導環繞在他的身邊。他們一起眼睜睜地看著他的生命體徵一點一點消失。不知道是誰先哭了出來,然後,所有人都控制不住了。”
“是啊,對家屬而言,他們相當於經歷了兩次親人的死亡過程。一次是意外發生的時候,另一次是停止搶救措施的時候。打擊勝過普通的死亡,嚴重的創傷。”黃濤緩慢地說。
“在此之前,處領導一度認為說服家屬放棄搶救措施會很棘手。但是維持馬哥的植物人狀態需要每天上萬元的醫療費用,處里根本承擔不起。”
“腦死亡的植物人狀態意味著大腦已經永久壞死,任何醫療手段都不能使之重新恢復。要使普通人理解這一點是困難的。他們往往寧可相信奇蹟的發生,終日在親人耳邊呼喚個不停,也不願意讓親人解脫痛苦,安靜地離去。”
“沒錯。誰也沒有想到,當處長沉吟再三,終於吞吞吐吐地向馬嫂發出暗示之後,她不但同意了,而且表現還相當平靜。她只說了一句話:老馬這樣‘活’著太沒有尊嚴。”
“真是難得。”
服務生送來另一杯摩卡咖啡。高翔好像講不下去似的,空洞的眼睛注視著從咖啡杯中升騰而起的熱氣。過了一會兒,他又說:“我來到刑偵局,是馬哥把我帶出來的。他教會了我畫第一張現場模擬圖。”
“確實讓人痛心。”
“他的追悼會在兩天之後舉行。聽說他們對悼詞的措辭十分為難,準備把他的死因一筆帶過,儘量模糊化處理。”
“哦。”
“他們認定這是一場意外事故,可是事故本身又太過蹊蹺,讓他們底氣不足。”
“你怎麼看?”
“馬哥一向細心,我不相信他死於意外。”
“莫非,你懷疑他是有意結束自己的生命?”
“按說懷疑是沒有根據的。事發當天的九點過十分,他和同事有說有笑。九點十五分,他走進槍械室,然後槍響了。妄圖自殺者在自殺前很長一段時間內會出現反常行為,可是他沒有。”
“沒有對妻子、孩子留下交代,或者,其他一些類似於告別儀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