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也只有今夜了。
生活沒有給任何人喘息的空隙。
他要為重振鞍馬一族制定長遠可行的計劃。
而千雲,也要為以後的生存拋棄以往的依賴。
“因為父親不在了。”
這是白日時千雲的回答。被父親驕縱慣了的女孩眸中一片黯淡,但若仔細看,卻會發現眸底似乎蘊藏著一抹等待衝破黑暗的光。
她沒有資格聽天由命或怨天尤人,因為曾經為她撐起一片安逸天空的男人已經不在了。從今以後,所有想要得到的東西,如力量,如自由,如幸福,都要用自己的努力去爭取。
她知道並不是所有的努力都能夠換得回報,但她一定要做些什麼,為了那一線有能力生存於世的光芒。
原來真的有一夜成長這回事。
鞍馬群雲仰頭喝下一口酒,冰涼的液體滑過喉嚨留下一陣醇香。
堂妹的回答與他當年的話何其相似。
他記得那時千雲還沒出生,而他正若千雲這樣的年紀。
在叔叔鞍馬川雲的家中,他跪在材質良好的木地板上,伏身以頭叩地。
“川雲叔叔,請收我為徒!”
當時的少年語氣虔誠地懇求。
而他的對面,那個被族人譽為擁有最強幻術的男人,對他的舉動並沒有露出意外之色,一如既往的平淡神態,悠然端起杯中清茶。
“你知道我一向不收徒弟。”男人說。
“拜託您了!”
少年伏地不起,十來歲的瘦削身軀上彷彿揹負著重若千斤的責任。
“群雲。”
男人吹吹杯中不斷冒上來的白氣,慢條斯理地開口道:
“族中會派出精英教師指導你修行。”
——所以,不必在此苦苦哀求。
少年抬起頭,黑色的眼眸裡有痛苦有無助有倔強有堅定。
“我知道。”
他苦笑一下,深深呼吸穩定了心緒,才將心底的渴望一吐而出:
“但我想要的是儘可能強大的力量,川雲叔叔是族裡最強的幻術師不是麼。”
男人終於正眼打量起跪在他面前的自家侄子,眼中的索然無味漸漸褪去。
——儘可能強大的力量啊。
身為忍者誰不想要。但是光有力量未必就是好事,更有可能引來殺身之禍。
大哥的這個遺孤,究竟知不知道什麼樣的力量才是真正的強大。
“為什麼。”
也許是看在逝去的兄長份上,男人難得的鬆了口。
但他會不會收他為徒,要看他的答案是否令他滿意。
少年雙手緊握成拳,指甲深深陷進肉裡卻不覺疼痛。
他閉了閉眼,睜開後氣場與剛才截然不同——眸中的堅定壓過了所有的痛苦無助倔強。
此刻的他,冷靜自持宛如擁有某種堅如磐石的信念。
他一字一頓地說:
“因為父親不在了,輪到我揹負起守護族人和重振一族的責任。”
責任。
男人在那一瞬間怔了怔,隨後嘴角勾起一個淡淡的弧度。
這個孩子,在父親的葬禮過後來懇求拜他為師,竟然是為了這樣的理由。
大哥,這孩子果然和你極其相似。男人在心底輕嘆。
“從現在起,你就稱我為【師父】吧。”
……
……
夜涼如水。
有輕緩的腳步聲從屋內漸行漸近。
鞍馬群雲喝盡壺中的最後一滴酒,一件外套從後面披在他肩上。不用回頭也知道是他照顧完女兒的妻子。
“八雲睡下了?”他問。
“嗯。”
鞍馬彩雲在他身旁坐下,取過他手中的空酒壺,又補充了一句:
“千雲也睡了。”
沿著這條迴廊直走下去,門前擺著一盆罌粟花的房間就是鞍馬千雲此後幾年的住處。
短時間內她是根本沒有能力離開本家的,至於會是多少年……誰知道呢。
“真是個堅強懂事的孩子,川雲叔叔泉下有知一定會覺得欣慰。”
彩雲望著千雲房間的方向,帶著幾分“放下心來”的笑意說道。目光彷彿穿越了時空,停在記憶的某一點上。
片刻,她將視線轉回到丈夫堅毅的側臉上,語氣輕柔充滿了懷念:
“真像當年的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