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晟之挑了兩三個海棠式的金錠子放到一旁,道:“她非要入股兩家綢緞鋪子,這怎麼使得?我說要同爹商量,她又不准我告訴,軟磨硬泡的。說柯家度日子艱難,因柯琿犯了事,家裡上下打點搭救就花空了,還賣了個莊子。官中的錢不能亂支,我討自己腰包,給了她五十兩,讓她先拿著用,二妹妹嫌少,扭頭便走了。她這回來,我看來要銀子才是真的。”
婉玉道:“莫不是想錢想瞎了心,忘了有鸞姐兒的舊例在前,公爹定不會答應柯家入股,她磨太太也沒用。”
楊晟之道:“從太太那裡刮銀子唄,太太手大方,只要哄順了,什麼都送得出。”
婉玉嘆了口氣,道:“菊姐兒跟先前比變了好些,嫁到柯家是害了她了。見她如今這模樣,說句你不愛聽的話,幸虧我二哥哥同她退了親。”
楊晟之道:“我有什麼不愛聽的,她是什麼樣的人我能不知道?我同柯瑞說過,二妹妹性子急躁,又愛搶尖向上,讓他多寬忍,柯瑞說同二妹妹不過是熬日子,沒什麼趣兒。”
婉玉又嘆了一聲道:“這才剛成親幾年,都這個光景了,以後可怎麼過。”幫楊晟之挑了幾十個錠子,又拿了四塊金子,用錦囊裝好了交與楊晟之,楊晟之自去送給楊蕙菊,不在話下。
且說抱竹軒下人房裡,惜霞坐在炕上做針線,門“吱呀”一聲開了,碧霜和弄霏走進來,道:“做什麼呢?這些天也不見你往我們那頭去。”說著靠在惜霞身邊看她做的活計。
寒香正歪在炕裡頭閉目養神,聽見動靜也坐了起來,道:“稀客,稀客,碧霜也來了。”
弄霏道:“二奶奶沒了,二爺見天不在,綵鳳跑太太跟前獻殷勤去了,房裡能有什麼事兒呢,今兒個不該我們當班,碧霜說她還沒上過你們這兒來,我就跟她過來串個門子。”
碧霜在屋裡轉了一遭,見房中擺的具是一色雕花硬木傢俱,桌上、櫃上放了幾樣粉彩花瓶玩器,床上鋪展的被褥席子也都是一色的綢緞,梳妝檯上擺著各種梳妝文具,一概不缺,另有花兒粉兒,也是樣式精巧之物。惜霞從床頭取了一個八寶盒招呼道:“別光看東西,外頭熱,喝點茶消消暑。這兒有一盒子蜜餞果子,昨兒賞下來的,吃點兒磨磨牙。”說著拿茶壺倒茶。
碧霜挨在床沿上坐下,往八寶盒裡一看,只見盒子裡有八樣點心、四樣蜜餞,都是極細緻的茶點,拈了片山藥糕吃,只覺滿口留香,幽幽嘆了口氣道:“還是你們有福,到三房來,吃穿用度都蓋過我們幾頭了。”
弄霏道:“不光是吃穿,三房前程多闊,手底下多少田莊鋪子呢,老爺又倚重他。三爺年歲輕,模樣好,還有功名在身,府裡頭多少眼睛盯著,你們倆討巧兒,近水樓臺的,還不先得了月亮。”
惜霞吃了一驚,忙伸手捂了弄霏的嘴,寒香扒著窗戶左右看了幾眼,放下窗子道:“這話可不能胡說,萬一讓旁人聽見,哪還有我們的活路!”
碧霜拿著茶碗嘲笑道:“哪就沒活路了?這話說得忒厲害了些。”
寒香嘆了口氣道:“咱們是一同進府的,交情又最好,有話也不瞞著……若說沒動什麼心思,那是瞎話,可如今是萬萬不敢了。三奶奶倒沒說什麼,可這房裡的丫頭一個個鬼精鬼精的,有一點風吹草動都能當戲文唱上一出,如今聯起手來給我倆好看,不能讓人揪住一點錯處。”
碧霜冷笑道:“還怕她們?這是
各憑本事的事,這個不敢,那個也怕,一輩子沒個出頭,自己一心捏準主意幹了,說什麼隨她們去。”
弄霏與碧霜姿色不相上下,卻處處被她壓一頭,故跟碧霜有些不對付,酸道:“說得輕巧,你是好命,大爺老早就相中了,擎等著當姨娘奶奶,我們比不得,不過混混日子,多攢倆錢傍身。誰讓你長得那麼俊,又會說話兒,又會賣俏,媚眼一拋呀,大爺的魂兒‘忒兒’一聲就飛了。”
碧霜眉眼一挑,道:“大爺算個什麼東西,我還真瞧不上。”
弄霏撇嘴道:“嘖嘖,聽聽,聽聽!楊家的大爺人家大小姐還瞧不上呢!”
惜霞道:“大爺你還瞧不上?生得多俊,吹拉彈唱沒有不會的,還是嫡長子。你這麼說是存心氣我們不成?”
碧霜嗤笑道:“生得好皮囊,一肚子草莽。見著有姿色的女人就拔不動腿,顯弄自己風流倜儻。會吹拉彈唱又怎樣?哪有一點正經本事。當初是沒個依靠指望,只能傍著他,否則就衝他那母夜叉老婆,沒幾年也讓給折騰死了,誰熬得住呢。”
寒香低聲道:“莫非你想留在二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