孃親說話。對此她早有預料,倒沒覺得失望,等大軍過去,她片刻不留的從真武廟出來。她備好了食材,還要趕回槐樹衚衕做飯,她的手藝並不比廚娘好,但這頓飯貴在心意。
馬車從圍觀的百姓中走過,議論贊揚的話不絕於耳,當然,大多數圍觀者,都對這位大陳開國以來唯一的女將軍好奇。
蘭芮一路聽著路人各色議論,微微含笑,心裡暗忖:孃親,在這個男尊女卑的時代算是個奇蹟吧。
她恍神的這會兒工夫,馬車突然停下來,玉桂探身問趕車的劉老十:“劉大叔,怎麼停下了?”
劉老十還不及回答,車外傳來一個清亮的男聲:“魯小姐有禮了。”
玉桂吃了一驚,飛快看向蘭芮。
車在人群中行走,蘭芮並未察覺有人靠近,聽見這突如其來的聲音,她也是吃驚,不過臉上卻沒表露出來,更沒貿然挑簾張望,只淡聲說道:“車外的公子有禮,有什麼見教,請公子明言,恕小女不能下車。”在忠州見過鬼,她還不知謹慎,那她這些日子的罪便是白受了。
外面之人突然放聲大笑:“魯小姐也知道拿閨訓壓人,本王倒是頭一次知道。”
這話說的極為不尊重。
蘭芮和玉桂臉色同時一變。
不過,蘭芮色變,不是因這句話不尊重,而是猜到了車外之人是衛王。雖只見過幾次,她也看出衛王是心思縝密之人,這樣的人,做出當街攔女子車駕的魯莽舉動,只怕另有目的。而且,她所乘的馬車沒有任何可以表明身份飾物,衛王為何能從上百的馬車中一眼認出?肯定是對她的行蹤瞭如指掌。
所以,她沒有做聲,準備先聽衛王怎麼說。
車內悄無聲息,這讓衛王頗感意外,他收起笑容,雙目微醺,打馬靠近車廂:“本王專門在此等候,是有一事詢問。那次在寧遠伯劉家,魯小姐是如何看出本王藏身之處的?”
聽衛王毫不避諱的承認專門等候,蘭芮打起十二分的精神,迅速又將他的話在心裡過了遍,然後簡單明瞭的回答:“是因殿下隨身的佩劍在陽光下反光。”
答完後靜等著衛王說話。衛王若真如他自己所言的,來此只是想問她如何看出他的藏身處的話,那他現在知道了緣由,理當告辭,放她過去。若是另有目的,那定然還會有旁的話等著她。
“原來是這樣,本王左思右想,就是沒想到刀劍在陽光下會反光。”衛王恍然大悟,雙手抱拳,讚道,“魯小姐果然見識非凡。”
“殿下謬讚。”蘭芮淡聲說道。
衛王卻沒有要走的意思,東拉西扯的說了些拳腳騎射上的事情,蘭芮聽著,越發肯定衛王另有目的。
心裡肯定了,蘭芮更不敢耽擱,毫不猶豫的提出告辭。
出乎意料,衛王鄭重的拱手道別:“魯小姐慢走。”
禮節上蘭芮沒有疏忽,辭別後,揚聲吩咐趕車的劉老十:“劉大叔,走吧。”
車再次啟動,蘭芮掀起車簾一角,往後看了眼,衛王一襲紫衣端坐駿馬上,滿目含笑的注視著他們離去的方向。這樣的情形,讓她心裡跳了下,生出一種奇怪的感覺,衛王的神情好似依依不捨……
至少外人看來會如此。
她突然明白過來,衛王當街攔車,不是想跟她說什麼話,而是想造成旁人誤會的假象。
他想讓什麼人誤會?
她迅速撩起車廂另一邊的車簾。只有熙熙攘攘的人群,她什麼也沒看見。
或者,是她想太多了?
她很快搖搖頭,衛王不是那樣無聊的人,不會無端對著一輛遠去的馬車傻笑。
看她這樣,玉桂也跟著緊張起來:“小姐,是不是又出事了?”
蘭芮顰眉說:“沒事。”她很快定了定神,細想了下方才的言行,並未發覺有何不妥,這才揚聲吩咐劉老十,“劉大叔,將車趕快一點。”
玉桂察覺蘭芮不想說,便閉嘴不言。
回到槐樹衚衕,還不及下車,就聽見一個洪亮的聲音:“你們怎麼這時才回來?”
一聽這熟悉的聲音,蘭芮方才的不快立刻煙消雲散,她掀起車簾,縱身躍下馬車。可當她穩穩的落地時,她才發現自己遇上了大難題。
她張不開口稱呼魯先生為“父親”。
這與年紀無關,雖然前世她過世時已三十歲,但她也曾叫過同樣三十歲的文夫人為“母親”,何況魯先生現在四十三歲,只是……怎麼說呢,叫慣了“魯先生”,她一時改不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