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也是樂呵呵的做。天濂的臉色日漸紅潤,他準備動身回去了。
瑩潤如玉的纖手撫住他的肩,她為他整衣束髮。將如綢的髮帶捏在柔荑花一般的手指間,纏起又抖散,抻展開在如黑的髮間,用秋水凝眸細細端詳…他執住她的手,輕輕的握著,不捨。是的,不捨,她也不捨,然而他必須離開這裡。
“等我。”他說。她點頭。
他上了白馬,寶馬飛快地往山下奔去。轉過一片竹林,他回頭,見她依然站立在榕樹下,幽幽人影,輕紗般的水霧綿柔地在身下縹緲。
情切,望中地遠天闊。嘆人間萬事,惟是輕別。他有一陣的恍惚,究竟是人如仙,還是仙如人?
等我。
第四卷 第八章 旋開旋落旋成空4
當晚是月亮漸升,銅龍響滴。從皇宮到都尉府如果抄近路走幾條大街便是,皇后還是繞道而行。輕風搖曳的夜色裡,車轎行在清寂的道路上,只見兩邊蔭濃婆娑的枝葉搖擺,沉沉的預示著山雨欲來風滿樓。
夜裡的都尉府皇后從未來過,還需李總管在前引路。廊外樹影綽綽,庭院寂靜處,有豐柏長得正旺,拂影掠光中彷彿張翅撲飛的夜鷹。前面燈火綿延無際,隱隱有笙歌伴著縷縷濃稠的香氣從廳堂傳來,穿越朱門粉牆,頻頻送進她的耳邊。皇后的腳步愈走愈快,軟底繡鞋在廊簷下摩擦出細微的響聲。
廳堂內,幾個盛飾的歌妓,揚袖踏歌,四周綠杯紅袖,歡聲笑語。楚士雄懶散地躺在虎皮上,左擁右攬,見了皇后進來也是漫不經心的掃了一眼,將手中的酒慢慢飲盡。
一腔無名之火熊熊燃起,幾欲噴薄而出,皇后徑直走到一邊跪地端盞的侍女面前,捏住酒杯,朝著正中央的鋪金地磚重重摔去,霎時碎聲炸響。周圍的人這才彷彿剛見到皇后似的,紛紛伏倒在地。
“楚士雄,你太狂妄了!”皇后指著楚士雄尖聲叫。
楚士雄不慌不忙地揮了揮手,見廳堂裡的侍人歌妓都退下了,又將雙目闔上,顯而已不耐煩了:“這麼晚了來府裡幹什麼?沒什麼好閒聊的,有事情宮裡說去。”他的一隻手拾起歌妓留下的畫扇,酥風香扇,也不能撩開他的眼簾。
“把濂兒還給我……”眼盯著楚士雄手中的扇子,皇后的語氣變軟,微微垂下的臉懇求似的,薄薄的霧水在怨眼裡浮了上來,“你就讓他好好當皇帝吧……”
楚士雄搖扇的手停了一下,突然爆發出一陣大笑,他邊笑邊起身,一直踱到皇后的面前,肆意地打量了她一番,不無諷刺道:“我會讓他好好當皇帝的,你放心,他是濂兒,不是嗎?”
“可他糊塗了。”皇后的眼淚刷的流了下來,“你為什麼不想辦法找到他?難道你忍心讓他失蹤?楚士雄,你把原來的濂兒還我!”她哭泣著,渾身顫抖起來。
“會的,我會找到他的。”楚士雄含笑說著,輕揚扇子在手,帶了一股她所熟悉的邪氣。
皇后失神的注視著楚士雄的動作,往事漫漫而來。
那時候的夏日,自己不甘心還是太子的皇帝逐漸疏淡自己,碧葉花海中,她獨坐船舫頭,等著皇帝從花海一角過來。暖風吹動著畫舫,接天碧荷之間她像一朵豔紅的花,在簇簇的水浪裡飄來蕩去。夏色,夏聲,夏韻,還有一雙不遠處窺視的眼睛……她淺淺笑著,伸手在水面上捉一朵芙蓉,花瓣上的水珠欲落不落,不染纖塵的潔白,映出臉上醉顏的紅。
他帶著迷夢般的神色過來,她瞥見他手中的那把扇子,矜持著終是撲哧笑了。他灑脫地將扇子展開,唇間含著滿滿的邪笑,似望著她又似沒望:“這是娘娘的扇子,奴才拾來完璧歸趙。”
她笑眯了眼睛,抿了嘴巴,說:“瞧瞧扇子汙了髒了沒有?”
“沒有啊。”他一面辯白,一面細細端看,將扇子遲疑地遞過來。那扇子畢竟是小了,又隔了五七尺,她低首羞答答地瞧著那把熟悉的扇子,心跳著伸出手去,又似夠不著……她給了他曖昧的笑。
楚士雄與皇后的視線微微一碰,隨即錯開,他能猜出皇后在想什麼了。於是,轉眼一笑:“濂兒畢竟是個孩子,遇上重大要事拿捏不準,楚某也是為他好。”
皇后本就聰慧,心念一轉便猜到楚士雄的意圖,她不由得厲聲喝道:“不行,皇帝是濂兒,你不能替代他說話!”
“來不及了。”楚士雄冷笑,傳了隨身侍衛。
侍衛恭維地將摺好的方塊黃綾呈上,楚士雄努了努嘴,皇后疑惑地展開,一瞧裡面的內容,勃然大怒:“這是假的,你敢造假聖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