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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部分

鋪裡幹過,於是點了頭。那人一拍大腿,笑道:“以前鄙人還是老主顧呢,後來鋪子關了,鄙人還心存遺憾著,沒想到在這裡遇見姑娘了。時隔幾月,姑娘變化真大,鄙人真怕認錯人了。”

青瑣一聽是老主顧,格外親切,便施禮問安。那人自稱姓馮,問明瞭情況,愈加愉悅:“這回姑娘可是撞對人了,想姑娘心靈手巧,聲音像鳥鶯似的,鄙人一直印象深刻呢。鄙人就在東城開了家雜貨鋪,專做燈籠什麼的,紮好送到京城裡賣去。姑娘若是不嫌,可到鋪裡幹去,時辰照舊,工錢比你那家包子鋪漲兩成如何?”

青瑣聽言,自然歡天喜地,跟了馮老爺走了。

馮老爺的雜貨鋪並不遠,指引著青瑣過去,望鋪子上掛滿了五彩繽紛的燈籠,千奇百怪,映紅了每個過鋪人的臉。有彩絹宮燈、麒麟燈、鳳凰燈、走馬燈、羊角燈等,青瑣彷彿走進了燈的海洋。

馮老爺的閨女蓮兒從裡面跑出來,裝束可人,杏黃衫子上還粘著零星竹碎屑,馮老爺讓她們見了面,蓮兒比青瑣小半歲,親暱的叫起姐姐來。青瑣跟著蓮兒學扎燈籠,好在手靈巧,記性好,加上兩人逐漸熟稔起來,青瑣學得也是快。

暮秋季節的城東,寂寥中透著清涼,天氣寒冷起來,冬天快要來臨。青瑣每日行走在從垂花巷到雜貨鋪的路上,她總是很早出門,踏著暮色歸來。

很多時候,她的心尖處有著莫名的悸痛,逼迫自己強忍住思念和痛苦,那是她最艱難的日子,總希望時光流逝得快點,好讓她在令人窒息的煎熬裡掙脫出來,因此她疏忽了自己容貌在一天天、一點點的改變。

每當絲絲嫋嫋的暮色,在街面上、小巷中幻成碎金的光影,又乘了清風,浮雲似的縹緲。人們或憑窗倚檻或滯步回頭:看那走過來的女子,是誰家的姑娘?濯濯如春月柳,灩灩如水芙蓉,腳步輕盈如踏雲彩…身後垂柳輕舞飛揚的白絮,頭上飄飛的黃葉,正一片一片的凋零…

城東的民風樸實,人們都是老遠的端詳著她,或者有意無意的買點雜品為藉口,和她說上幾句。雜貨鋪的生意自然紅火起來,馮老爺畢竟是生意人,他沒看錯青瑣會給他帶來財運。

然而也不乏好色之徒,蹲在院外,等青瑣走近,過去調戲一番。青瑣大喊胖婆快來,胖婆手抄掃柄出來邊罵邊打,青瑣回去也抄傢伙,一老一少把那人攆得老遠。這種事情不止一次了,胖婆擔憂不已,找了任浮幫忙,任浮索性就在離小院附近租了一間,從此垂花巷內就太平了。

青瑣很久沒做闌池的夢了,當愛已消逝,她絕然而走,心中悲哀的想,她以後恐怕再也沒有那個美好的夢了。窗外疏星殘月,梧桐碎影,周遭迷濛孤寂,心中倍生幽怨幽涼之情,往事不堪思量。她凝眉闔目,曉月清光流蕩,輕浪搖曳中她朦朧的睡去…

“丫頭。”她驚悸地睜開眼,他就站在她的面前,眸含怨痕,悒悒不樂,陰雲蔽目:“你讓我找得好苦…”

她悲悽的嘆了口氣。“不許嘆氣,難道你不快樂嗎?”他拉住她的手,將她攬在懷裡,他的手仍舊是那麼的溫熱。她呆呆的看著他俊美的臉,想掙脫他的懷抱,渾身卻是柔軟得沒有一絲力氣。他有力的懷抱裡彌散著甜膩的瑞腦香,像一朵逐漸盛放的芙蓉,將她的整個身心包容進去。

在她的身子底下,就是波光如鏡的闌池,發出潺緩平柔的流水聲。他抱著她漂浮在水面上,明月如霜,好風如水,清景無限。眼前似花非花,困酣嬌眼,欲開還閉,一如他纏綿眷戀的長吻,不再是夢…

哭泣中醒來,淚水已經沾溼衾枕。一池萍碎,春色三分,二分塵土,一分流水。細看來,耳際餘吻猶存,眼簾下,滴滴是離人淚。

月夜下,兩人相愛的情景清晰在目。喟嘆著喟嘆著,屈指算來,離第一次闌池相見正好半年。難道他託夢不成?

一骨碌起來,半坐在床榻上,再也睡不著了。眼睜睜等到窗外清光灑入,輕手輕腳的忙碌完早膳,留著給胖婆,悄悄然出了門。去雜貨鋪跟馮老爺告了假,趁著行人稀少,馬車生意寥落,討了價錢,往西北方向的闌池趕。

已是冬日,順著鄉間曲曲小道一路顛簸。這時候東方剛露魚肚白,天色尚帶著一點灰,眼看著一點點白起來。冷風和著路邊的蕭瑟草木,吹得人瑟瑟發抖。

“姑娘可是感覺冷?”趕馬車的高聲吆喝著。青瑣老實的應了一聲。“路途漫長無聊啊,唱首《溱洧》給姑娘聽,姑娘就好比三月三踏青,想著你的有情郎,就不怕冷了。”趕馬車的爽直的笑,開始唱起來。

溱與洧,方渙渙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