力還是有的,看得出這繡帕的質地和繡工都極佳。只是,女人的繡帕多會繡些花啊、蝴蝶啊、小魚小鳥什麼的,誰會喜歡繡上一叢普普通通的草?
“這是?”石中玉忍不住問。
“這是元后的繡帕,上面是她為我流的血。”夏世雄悽然一笑,“往事如煙,三十年前,我對著這塊絹立下誓言,在不背叛先皇的情況下,以生命迴護裕王殿下的安全。裕王殿下從不肯諒解我,可我確實是出於一片真心。”
他這話說得飽含深情,卻坦坦蕩蕩。石中玉本以為老一代的感情故事不會輕易說出,但也不知道夏世雄是因為她是乾女兒,還是因為壓抑太久,終於找到了可以宣洩的理由,所以直接對她講了出來。
她覺得那一定是夏世雄心底最深處的痛,本不想聽,可卻又挪不開腳步。而夏世雄的神色那麼直率自然,光明磊落,好像蒙塵的夜明珠,終於有機會大放光華,倒讓人生出一種欽佩之心來。
“當年先皇是眾皇子中最沒有奪位機會的一個,老皇嫌他為人陰沉,辦事算計太多,不是天子之龍性。”夏世雄坐在椅子上,伸指觸控著那絹帕,神色悠遠,“可是,先皇卻很會經營人脈,若論起人緣好,卻是誰也比不得的。”
“乾爹,那是因為您……忠厚。”石中玉本來想說“傻”字,終究不太恭敬,於是臨時改口。而且她對慕容恪的爺爺有了點好感,至少,他對先皇的評價是十分之正確的。
夏世雄微微搖頭,“你不懂的,小玉。人,並不是一成不變的,能守著本心不變的人畢竟少之又少。皇上年輕時並非如此涼薄,不然又怎麼會有這麼多人為他甘願拋灑熱血?只是他得了大位之後,心境變了,想要守的東西太多,於是變得冷酷無情。如果不是這樣,為什麼有‘兔死狗烹,鳥盡弓藏’之說呢?”
“他貶嫡為庶時,可還不是皇上呢。”石中玉對先皇沒有半點好感,因而說話不客氣。
“虧待了夏皇后,我們每個人都有一點責任。”夏世雄苦笑,“當年先皇猶豫過,不想辜負結髮之妻,是他身邊的忠士謀臣大力勸諫。小玉啊,你以為這些人是誰?有甘老公爺、有寧山王、有當今陵王的父親、還有我。”
石中玉心裡涼絲絲的。
她能理解這群人的心態,在爭位的關鍵時刻,犧牲一個女人,在這群封建社會的、心懷雄心的男人看來是必要且無關緊要的。他們沒人料想到這決定對女人的傷害,更沒料到夏皇后經此打擊後,變得如此變態。
現在,有沒有人在慕容恪面前也做著這樣的事呢?告訴他,死了一個石中玉沒有關係。男人,不能喪失的只是雄心壯志,不是兒女情長。
想到這裡,她無意識地嘆了一口氣,隨即又生出樂觀的情緒。有人進讒言又如何呢?這其實也是對兩人感情的考驗,如果熬不過,那就不是真感情。相反,真金不怕火煉。
“先皇對不起的,其實只是陳氏一族,還有麗華。”夏世雄直呼元后的閨名,繼續說,“夏皇后雖與先皇青梅竹馬,但夏氏和夏皇后本人,也確有攀龍附鳳之心。而麗華,卻是真真正正被捲進這無妄之災中。若不是遇到我們幾個人,也許她會嫁得很好,如今兒女成群,安享天倫。”
咦,元后與他們幾個人都認識?看樣子在嫁給皇上前就有故事啊。石中玉暗想。
“那年老皇派先皇到北元都去辦事。”夏世雄完全陷入了回憶,臉上似乎閃現著光彩,顯然那段回憶對他來說,是人生中最美好的,“說是辦事,其實是和北魏談判。那時北魏也正在鬧宮變,無力侵邊,於是與大燕簽了很脆弱的停戰協約。不過北魏人從無信義可言,這趟差事著實有些危險,眾皇子沒有一個接這差事,唯先皇和寧山王願往,我與甘老作為侍從隨行。”
“在北元都遇到元后了?”石中玉問。
夏世雄點了點頭。
正當石中玉以為會聽到世家小姐遇難,過路皇子搭救,因而結下孽緣的那種浪漫又狗血的橋段時,夏世雄卻說,“陳氏是當地望族,在京中也有勢力,我們到達北元都後,立即微服前去拜訪,看能不能得到助力。你也知道,大燕風氣開放,北元都更是如此,我們和陳氏當時的族長宗主相談甚歡,晚上共宴時就見到了當時才十六歲的麗華。”
說到這兒,夏世雄臉上突然流露出極其溫柔的神情,看得人心都跟著軟了,顯然那影響了他一生的情景,清晰的浮現在他的腦海裡、他的眼前、他的心底。
“裕王殿下和元后長得很像嗎?”石中玉又問。
以前有人這麼說過,鑑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