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捻著鬍鬚,微微點頭,“的確是虎狼之兵,反應不慢,這麼快就控制住局面,滄州的帶兵將領有些本事。”
範純仁眨了眨眼睛,遲疑道:“爹,那可是一百多條人命啊,殺了是不是太可惜了,要不你老去求情,把這些人保下來?”
范仲淹猶豫了一下,還是搖搖頭。
“國有國法,家有家規。這麼多災民,最忌諱的就是一個亂字,眼下這些鯨魚是無數百姓的命根子,你搶我也搶,到時候怎麼收場?亂世用重典,無可厚非,為父初來乍到,實在是不好管。”
雖然不能管,老範也不忍心看如此殘暴的一幕,就準備帶著兒子離開,範純仁還有些不捨,也沒有辦法,反正捕鯨的次數多,以後也能看。
碼頭上,吳世誠簡單清洗了下血跡,又重新回到了碼頭上。
來到了和自己對打的大漢旁邊,轉了兩圈,這傢伙身高至少六尺多,跪在地上,也不比一般人矮多少,渾身肌肉發達,細腰寬肩,粗胳膊壯腿,十足的威武大漢。
吳世誠看了看,更加鄙夷了。
“那麼大的個子,做點苦力,幹什麼不能吃飯,偏偏要當強盜賊偷,你這樣的人,死了都便宜你!”
大漢抬起頭,斜了吳世誠一眼,哼了一聲,突然他渾身用力,胳膊上的青筋崩起,捆他的繩子發出咯咯的聲音,幾乎斷掉。梁大剛吃了一驚,連忙讓人拿來鎖鏈,把大漢纏起來,結結實實,好像粽子一樣。
大漢輕蔑一笑,“爺剛剛手下留情了,不然我能捏碎你的腦袋!”
吳世誠艱難嚥了口吐沫,說實話他是真有點後怕,可轉念一想,又挺起了胸膛。
“有力氣長得壯又能怎麼樣?不還是當小賊,丟人現眼,給祖宗蒙羞,爺……爺堂堂正正,流血流汗不丟人!”吳世誠說這話的時候,也有點心虛,幾個月之前,自己也……唉,不足為外人道也。
大漢又冷笑起來,還帶著幾分淒涼,“誰不想光明正大當個爺們,可沒人用俺們,那些人都防著俺們……算了,和你說這些幹什麼。”
大漢低著頭,悶聲不語,眼看著日頭越來越高,幾乎到了中午,殺人的時候快到了,大漢又抬起頭,看著吳世誠,呲牙一笑。
“能不能商量點事?”
吳世誠不想搭理他,可又覺得這麼一條漢子,死了挺可惜的,就聽聽他有什麼遺言。
“軍爺,等會把俺砍了,能不能把俺的膀子剁下來?”
吳世誠一聽渾身打了個寒顫,“你有病啊?砍頭就砍頭,你還想凌遲怎麼滴?我告訴你,再敢噁心老子,我現在就剁了你!”
大漢不好意思賠笑,“軍爺,你聽我把話說完了,俺娘眼睛瞎了,好些天沒吃飽飯了,這次俺出來,告訴她一定弄到吃的。可俺沒做到,你行行好,把俺的膀子剁了,送給俺娘,就說是牛腿也好,熊瞎子肉也好,反正她瞎了眼睛,也分辨不出來,讓她吃頓肉,然後過兩天,再告訴她俺打獵死了,她也就不那麼傷心了。”大漢說著,眼圈也紅了,“軍爺,你替俺做了這事,俺謝你一輩子,到了閻王爺那,我替你說好話,不讓小鬼抓你。”
“呸!”
吳世誠狠狠啐了他一口,“老子才死不了呢!”
時間又過了一點,吳世誠踢了踢大漢,“你說的是真的,真有一個瞎了眼的老孃?”
大漢點頭,“俺,不會撒謊的。”
“那好,你告訴我她在哪,回頭我送十斤鯨肉過去。”吳世誠冷冷道:“至於你這身爛肉,還是留著餵魚吧!”
大漢聽完,突然熱淚盈眶,掙扎著以頭觸地。
“多謝軍爺,多謝軍爺,你是好人,你們漢人有好人!”
“漢人?”
吳世誠和梁大剛都愣了,一起問道:“怎麼,你不是漢人?”
大漢咧著嘴苦笑,“俺是契丹人眼裡的漢人,漢人眼裡的契丹人,就是個串兒,懂了吧?”
吳世誠真有些猶豫了,他覺得大漢是個有故事的人,他來搶奪鯨肉,或許有隱情……只是軍法如山,偷竊鯨肉,從來都是按照竊取軍資論處的,更何況是公然聚眾搶劫,絕無活下去的可能。
唉,只有秉公執法了!
正在此時,突然人群外面一陣混亂,衝進來許多衣衫襤褸的老弱婦孺,有白髮蒼蒼的老者,有剛會跑的孩子,還有挺著大肚子的女人,他們全都髒兮兮的,衣衫破碎,傷口遍佈,小孩子的腿腳像是麻桿,似乎隨時能折斷一般。一雙大得過分的眼睛,拼命搜尋,當看到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