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明帝訝異於這孩子竟然能聽懂她母親的暗示,卻不打算挽留,只就握了握她單薄的小小肩膀道,“去吧,園子裡大,多找幾個人跟著,別走迷了路。”
楚融點點頭,然後破天荒的一咧嘴,露出幾顆米粒牙,轉身蹣跚著步子,仍然一步一頓小心翼翼的下了臺階往殿門外走去。
秦菁回眸對身後侍立的旋舞使了個眼神,旋舞會意,快步從側門追出去。
楚融走了不多時,外頭內侍就領了常文山之子常棟和齊國公趙傳進來。
兩個人都是鐵青著臉,紅眉毛綠眼睛的不理對方,而且各自又都在氣頭上,尤其是常棟,自認為怒髮衝冠,氣焰很盛,一心只想著當面向楚明帝討一個公道。
兩人一路氣勢洶洶的走進來,常棟進門就準備先發制人,可是前腳才一跨進門檻,看著滿殿後妃女眷峨眉深鎖的表情和未及撤下的宴席,頓時就心虛氣短,整個士氣頃刻間就落了一半下去。
今日是宮中為太子妃所設的家宴。
他承認自己的確是聽了常芷馨的話,特意選了這麼個特別的日子進宮,為的就是趁著人多也好給楚明帝施壓給齊國公難堪,逼著他們不得不趕緊給自己常家一個交代。
他卻沒想到,楚明帝會用這麼個排場來接他。
破壞皇室家宴,這首先就是他為人臣子的不義之舉。
“微臣參見皇上,各位娘娘。太子殿下和各位王爺金安!”相較於常棟的無所適從,被他強行揪來的齊國公卻要鎮定很多,走到殿中從容的一撩袍角就屈膝跪拜,“今日之行雖然非微臣所願,但是打擾皇室家宴,亦是微臣的不是,請陛下降旨責罰。”
他一開口就慷慨陳詞請罪,無異於當頭棒喝反將一軍,常棟就再怎麼怒氣滔天也不敢立刻發作——
畢竟有了齊國公這麼個“表率”在前,他若是劈頭再無禮叫囂,無異於是授人以柄,自尋死路。
這一氣短,常棟馬上回過神來,慌忙屈膝跪下,“給陛下和各位娘娘請安。”
楚明帝不叫平身,只是深深的看了一眼兩人伏在地上的背影,像是在沉思著什麼。
秦菁看在眼裡,不禁莞爾——
這楚明帝果真是個攻心的高手。
先是一室女眷滅了常棟的氣焰,再是用這詭異莫辯的態度進一步施壓,怕是再拖個一時半會兒,兩人當真是連半點的脾氣都被消耗乾淨了。
那日常海林和廣泰公主設計陷害吳子川的事,成渝公主都對榮妃說了。
榮妃是個不吃虧的個性,一見到常家人就想起那事兒,頓時火冒三丈。
她一個氣不過就是冷笑一聲,“請安?這裡又不是你們平日裡議政的朝堂,常大人真是有心了,還特意巴巴的跑到這裡來給咱們問安呢?”
攪和了皇室的家宴,本來就是他自己理虧。
常棟一介文人,是個軟骨頭,本來也正心虛,再被榮妃冷嘲熱諷的一激,就紅了麵皮,訕訕道,“娘娘說哪裡話,是臣莽撞,壞了陛下和娘娘們飲宴的雅興,可是——可是——”
他說著,原來是想找藉口搪塞,但再回頭一想到家裡蔣氏哭的撕心裂肺的情景,眼眶一熱,剛剛平息下去的怒火就又瞬間升騰起來。
“陛下,微臣今日莽撞壞了規矩,自當領罪認罰,可是也請陛下體諒微臣喪父喪子之痛,今日之舉,也是迫於無奈啊。”常棟霍的抬頭看向楚明帝,滿眼火光指著身邊齊國公道,“他們齊家人欺上瞞下,亂動私刑,我兒子被他們強押入獄,好好的斷送了一條命,陛下聖明,請你做主,為微臣主持公道啊!”
“嗯?”楚明帝神情倦怠的靠在軟榻一邊的扶手上,支肘撐著頭,聽到死人的事,目光略略一抬遞給張惠廷一個詢問的眼神。
張惠廷急忙點頭表示知情,上前一步輕聲的回稟。
“常家是三公子常海林,之前因為涉嫌——”他說著頓了一頓,之後的話便更有些小心翼翼的道,“廣泰公主的事,還有當年齊國公二公子溺水案,前幾日被京兆府收監待審。”
說到廣泰公主的事,常棟的心裡就突突直跳。
不過橫豎現在是他家裡死了人了,便是一咬牙道,“陛下,微臣那不孝子的確是不成氣候,可是就算他犯了王法也該由府衙審訊定罪,是關是殺,臣都不敢有半句怨言。可是據臣所知,犬子的案子到現在還一直被壓著不曾正式過堂,根本還沒有定罪。是他們趙家人罔顧國法,欺上瞞下在獄中殺了我兒子。這等罔顧君恩的狂妄賊子,請陛下一定要嚴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