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積攢的皮張、牲畜、乾肉等,都要在此時脫手,換來糧食、鹽巴、布帛、兵器、帳篷及各種日用雜物,但此時卻有不少人再做大軍的生意,當兵的都是提頭玩命的,有錢立馬脫手,有的商民還帶來女人”一把繳獲來的鏽刀就能玩上好幾次。
至運世居西域,風俗大致一樣”也就見怪不怪了。
再一看,至運便嗅到了不尋常氣息。
商民買賣的帳篷一般都是自選地點”雜亂無章,牛群馬群羊群全然不分。
非但給互市帶來諸多不便,猝遇風雪或外族入侵,馬隊牛羊也會相互奪路,混亂不堪。
如今卻迥然有異於往常,西寧城外大軍營帳把西寧城饒了好幾圈,但無論是商人還是軍士,均按照羊群、牛群、馬群、鴕群的次序,從西寧城向外延伸。
也就是羊群帳篷在最裡層,牛群帳篷第二層,馬群帳篷在最外圍!
乍看之下,似乎僅僅是整順了一些,全無作用。
然則至運是誰?突厥王子啊。
大家都是放馬遛狗的出身,誰不知道誰啊,至運一琢磨,便覺得其中大有文章。
大家都知道羊群牛群行動遲緩,但又是真正的財富,不到必要的時候,誰捨得放棄啊,於是就駐紮在最靠近西寧城的避風處。
而馬群和蛇群則快速剽悍,駐紮在最外圍,最是合適了,這便是不尋常處,說明哪怕在後責,吐蕃大軍也進入了警戒備兵狀態,一旦有事,隨時可戰!
這裡要說一下,吐蕃的畜牧業其實較之大唐還要發達的多,它支援著吐蕃連年無休止的征戰,其中尤以犛牛和獨峰鴕為其特產。
犛牛耐寒,耐勞,又善走山地,完全將作為一頭牛應該有的老實勁完完全全的詮釋了出來,它的皮很厚,製成的鎧甲是很不錯的選擇。
而獨峰駁則善於奔跑,騎著它,有點西域驂駝兵的意思,其他地方是沒有的,屬於地方土特產。
吐蕃馬種優良,數量眾多,世人都知道,而加以皮製重灌後,吐蕃騎兵衝刺起來,大有所向披靡的架勢,而如果祿東贊再佔了吐谷渾,得了青海騁,那無疑如插翅猛虎,氣勢更雄。
西寧城向西,是杳無人煙的不毛之地,廣袤的祁連山,阻斷了大隊騎兵的快速奔襲的可能,也就沒有了可以威脅的敵人。
而北邊是黃河和青海交匯,一時間也不可能驟然南下。
當此之時,只有東北面的大非川一個方向。
祿東贊果真是高原梟雄,以小見大,簡簡單單一番佈置竟有此多心思,此人不成就霸業,誰有此能耐!
此時營地上已經有不少吐蕃軍士在避風窪地處搭起了帳篷,燃起了篝火,做起了烤全羊,就待發洩完好好享用一番,不時的還有粗狂豪邁的叫聲飄蕩開來。
再放眼遠看,靠城最近的吐蕃軍都身穿鎧甲,雖不如唐軍鐵甲那般奢靡,但對於普通士卒也是難得了,外圍則是身著破舊皮旱的莽漢,那些應該是奴兵。
吐蕃一直都是奴隸制國家,擁有傭奴,和傳統意義上的奴隸不同的是,吐蕃的奴隸只是依附在關係極強的地主族長下的農奴,吐蕃是廣泛使用傭奴的,這些傭奴大多都是由被征服民族或戰俘充任”其中也包括漢人或西域諸國。
所以至運此刻所看的西寧城外,到處都是成群犛牛和獨峰駁,遍野煙塵,但營帳佈置的,至運比照了唐軍的營地,頗有章法,不遜分毫。
至運突然覺得唐軍可能會敗,但隨後想到唐軍的弩陣就頭皮發麻”最關鍵是那個男人。
在長安時,至運讀慣不吵漢人史書,歷史證明了一個很淺顯但又很簡單的道理。
一個國家在建國之初,正是國力上漲的黃金時期,政治清明,軍隊奮武,銳氣十足,有著強大的野心和進取精神。
大唐建國”吐蕃統一青藏高原,兩大帝國形成規模相差沒幾年,可以說都是正在崛起的關鍵時候。
如今的大唐皇帝雖年幼,但卻是個不世出的雄霸之主,而吐蕃丞相祿東贊也是個不好惹的梟雄,但至運想到這兒笑了,他雖沒見過祿東贊,但想必也是一位五十多歲的老人了”而令所有人髮指的是,那個東方帝國的最高統治者如今才剛滿十六歲,連中原人行冠禮的資格都沒有。
人生七十古來稀,可以預見的是,十多年後,當祿東贊成為一堆枯骨之時,那個少年天子才剛剛一隻腳剛剛擺脫稚嫩”邁向人生精力還有智慧都是巔峰的中年時期。
世上再沒有比一個龐大帝國出現一今年輕的聖明之君更壞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