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依舊薰香醉人。
“……軍校是苦的,無甚懷念,想起最多的,還是在盛京大學讀書那些光景。同學少年,意氣風發,滿腔報國熱忱。我十四歲那年入學,是班上年紀最小的。長得又好看,同學們都對我極好……”他轉眸,目光如琉璃澄澈。
慕容畫樓搖頭笑。
“怎麼,你不信?”他睥睨她。
“豈會?你現在也好看,小時候一定更加好看……”慕容畫樓從善如流。
“還有一件趣事呢……我讀大學的時候,跟我三哥同班,兩人歇一間校舍……有一次一幫男同學在我們校舍裡坐而論道,我五姐來瞧我們。看到我,她便故作驚愕道:景兒,你怎麼跟三哥一間校舍,你不是應該住女子校舍嗎?”李方景悠悠笑道,眼底閃動瑩瑩碎芒。
慕容畫樓噗嗤一聲。
李方景故作微惱:“可氣的是,我那時肌膚磁白,又偏清瘦,模樣倒是真像女子,那些男同學當了真,兩個月後班上有兩個男同學給我寫情書呢……”
慕容畫樓微怔,繼而笑不可抑,半晌才狡黠笑道:“只怕至今尚有人惦念你吧?”
他得意哈哈大笑,也不在意。說起年少之事,神采熠熠。
“你小時候呢,可有什麼趣事?”李方景微微後仰,濃密黑髮襯在側顏,臉上蒼白單薄,血汙點點。只是薄唇飛揚,姿態繾綣。
提起幼時,慕容畫樓倒是一陣恍惚。她自幼在孤兒院,五歲進組織,人生緊迫又蒼白,十八歲之前,只有訓練無感情無雜欲,倘若說有趣,便是骨骼漸漸比木棒還是強硬的時候,一根手腕粗的棒子劈在身上瞬間斷裂的興奮。
她低低笑道:“應該沒有吧……我記性不太好……”
李方景亦不多問了,又跟她說了自己留學之事。他都是撿好玩之事講起,頗為開心。
這哪裡是囹圄?慕容畫樓分明感覺是一處春日涼亭,四周花團錦簇,霧雨如煙。遠處新柳吐綠,短長柳絲,婀娜搖曳。他二人煮一壺清茶,閒坐談心,雨絲溼湖石青苔,池中錦鯉翻浪,耳邊飄逸泠泠水聲。
最快樂的光陰,不過如此吧?
英國租界的房子又亮起了燈光,風吹簾動,燈光將院中一株白玉蘭染透。
已經晚上十一點,剛剛從駐地回來的白雲歸與五六位副官將領頗為疲憊,也飢腸轆轆。
法式棕色長桌鋪了白色土耳其亞麻桌布,密瓷碗、琉璃盞依次陳列,金絲楠木筷箸擺放面前,配了一根義大利式鏤花小銀勺。準備妥當,女傭才開始迭次陳上精美菜餚。雖然要的是宵夜,底下人卻不敢馬虎,豐盛中式佳餚色香味俱全,配了一味英式甜湯。
餓得狠了,大家也顧不上說話,各自開動。
門外傳來踏踏匆忙腳步聲。一個副官停箸笑道:“定是爭鴻那小子過來了,只有他才能如此沉不住氣……官邸那邊只怕又有事了……”
眾人皆忍俊不禁。
白雲歸也搖頭:“說過他數次,怎麼也管不住,依舊那副急躁的性子……”他舀了一碗甜湯,咕咚咚喝下去之後,便見李爭鴻一臉焦急地進來,白雲歸道,“我飽了。你們吃完,別浪費糧食。”
然後便轉身上了樓。
“什麼叫夫人不見了”白雲歸臉如沉水,劈面怒斥,“不過是讓你辦那麼點小事,你就把夫人給弄丟了”
李爭鴻如臨大敵立在一旁,不敢多言。
外面有汽車經過,強光束進書房,白雲歸一怒,將玄色窗簾嘩地拉上,才坐在椅子上,點燃一支雪茄。煙霧騰起,他面帶慍怒,濃眉橫蹙,那雙眸子裡卻在想著什麼。
“夫人跟李方景跳舞……當時燈滅了,屬下想趕過去救夫人,可是舞池裡都亂了套。大約兩分鐘,就響槍了……周時立總長傷了胳膊,他隨行的侍從卻被擊中了,當場斃命……財政部的次長也在場,子彈穿膛,生死未知……好似是衝著政府財政部去的,可能是私怨。等到燈光再亮起的時候,後窗被砸碎,夫人和李方景不見了蹤跡……”
白雲歸吸了一口雪茄,輕吐雲霧,搖搖頭篤定道:“財政部不過是掩人耳目,是衝著李家的人去的……”對於時局的判斷,他有著驚人的準確。
李爭鴻這才急了:“那如何是好?夫人還在李方景手裡呢……”
白雲歸怒視他一眼。李爭鴻訕訕不敢再多言。
“就算李方景落入對方手裡,亦不會拿他如何的……李方景這些年一直在做一樁買賣,對方不過是想從他口中套出他背後的主子到底是誰,不會傷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