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都染紅了。
陳景浩確定王佐臣再也不可能救得迴轉,這才跳下事先準備好的一條小船,三轉兩轉,不知道轉到哪條河汊裡去了。
整個過程,王佐臣的僕人、王家絲行的夥計、搖船的艄公船孃、碼頭上的閒人,個個目瞪口呆,由得陳景浩行兇殺人,然後從容遁去,至始至終,沒有一個人上前干涉。
等到湖州府和杭州府的衙門,弄清爽整個局面,發出海捕文書時,陳景浩已經到了上海,躲進了租界裡邊。
當然,洋行裡的差事是保不住了。中國政府雖然不能到租界裡抓人,但洋行也不可能用一個殺人在逃犯做買辦。在中國的地面上,總要跟中國人打交道的——作為一個管事的,你不能總躲在租界裡吧?那還怎麼幹活?
不過,陳景浩打了幾年洋行工,頗有一點積蓄;家裡的資產變賣之後。也有足夠的現銀。因此。經濟上一時半會兒倒是沒有什麼問題。
他變名為“陳憶成”——取思念亡父之意。租了一個小房子,深居簡出,省吃儉用,偶爾替人盤盤賬,算是打打零工。
陳景浩——陳憶成原先的計劃,是搭上一條走外洋的輪船,到英吉利、法蘭西或者美利堅哪個國家去。但臨行的時候,又不忍起來:這一走。就徹底成了一個“黑人”,再也不得生歸鄉梓,承歡高堂膝下了!
就在這時,洪楊之亂的戰火,燒到了江南一帶,且愈演愈烈。陳景浩決定:先留下來,看看情形再說。也許,會有什麼……機會?
再說,江南遍地烽火,他也是實在放心不下杭州鄉下的母親和妹妹。
局勢急劇變化。先是兩江總督何桂清失地棄城,被朝廷革了職。也躲到了上海;不久,杭州被數十萬長毛團團圍住。
陳憶成以手加額:真是僥天之倖!因為陳、王兩家之爭,歪打誤撞,將母親和妹妹放到了鄉下,長毛一來,反倒不用受圍城之苦了!
後來的事實證明,他當初的決定,真真正正是“僥天之倖”。杭州圍城,內裡情形極慘,最後糧食淨盡,竟到了人相食的地步。即便如此,杭州最終也未能避免城破之災。太平軍破城,杭州人赴死者極夥;西湖邊的滿城,更是舉城蹈火。浙江巡撫王有齡亦殉國難。杭州成為洪楊之亂中,東南被禍最慘的地方。
杭州被圍之後,太平軍兵鋒直指上海,滬上風聲鶴唳,一夕數驚。
接著,就是那個頗具傳奇色彩的關卓凡,帶了一支小小的“軒軍”,來做上海知縣了。
這個關卓凡,打一開始,就引起了陳憶成的極大興趣。待到他拿下何桂清、組建洋槍隊這兩件大事做出來,陳憶成對其信心暴增:我沒有看錯,此人不是凡品!
當時,軒軍大規模招兵,陳憶成認真思索之後,毅然走出租界,報名加入了軒軍。
陳憶成通文墨、通洋文、通算數、通經濟,這樣的人才,在一群大頭兵中,實在是太扎眼了,也迅速地引起了關卓凡本人的注意。一戰上海之後,關卓凡“欽點”,調陳憶成入營務處,“幫辦軍務”。
陳憶成到了營務處,要和外面的人打交道,真實身份就掩不住了——當然,他既然從租界出來投軍,就沒打算再遮掩真實身份。
訊息傳到了湖州府。知府衙門給軒軍行文,大致意思是“貴軍營務處陳憶成者,原名陳景浩,是俺們的網上殺人通緝犯,這就麻煩貴軍移交陳犯景浩給俺們”,云云。
關卓凡叫了陳憶成來問。陳憶成毫不隱瞞,將自己殺人變名的經過,和盤托出。關卓凡派人作了調查,真實情形果如陳憶成所言。
關卓凡不但沒有把“陳犯景浩”交給湖州府,反而對陳憶成大為激賞,他叫人給湖州府回信,大致意思如下:
“俺們這兒呢,確實有一個叫陳憶成、原名陳景浩的傢伙,不過他已經戰死啦。營務處那位,叫陳亦誠,此‘亦’非彼‘憶’,此‘誠’非彼‘成’,發音相似,貴府搞錯啦。還有,俺軍務繁忙,以後再別拿這個事兒來煩我啦,不然我參你們個妨害軍務的罪名。”
軍興之時,能打勝仗的就是天王老子。湖州府上下,只好面面相覷,什麼法子也沒有。
於是,“陳憶成”再次搖身一變,變成了“陳亦誠”,並從此對關卓凡死心塌地,終生不渝。
軒軍赴美,精通英語的陳亦誠大派用場。開始的時候,他以“田納西戰區清國義勇軍聯絡員”的名義,負責在中美兩軍之間居中聯絡;關卓凡出任田納西戰區司令後,陳亦誠參與戰區情治工作;到關卓凡升任西部戰區聯席司令,陳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