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的陣腳,難說得很。
他的擔心不是多餘的,谷口中國人的反攻沒有受到右翼變故的任何影響,預備隊的八百生力軍的加入,也無法阻止愈來愈多的藍色身影湧進木瀆谷。藍色的潮水前湧的勢頭只稍稍停頓了一小會兒,便重新恢復,並且開始漫向兩翼,除了在正面步步推進,亦從左右兩個方向長州軍壓來。
而中國部隊右翼的槍聲漸漸地疏落下來了。
再不後撤,谷口的長州軍就有全軍覆沒的危險。
大村益次郎長嘆一聲,傳令:“撤!”
黑色的波濤向後退去,回流到鷲颺嶺上。
藍色的潮水湧進木瀆谷,無窮無盡,最終,在西北、西南、東南三個方向上,對鷲颺嶺形成了半包圍。
事實上,福山俠平部雖然按時迂迴到位——這點其實相當不容易,但他們對於軒軍的攻擊,並沒有達到“出其不意”的戰術效果。
軒軍自美國亞特蘭大戰役開始,就特別注重對側翼的保護,這已經成為軒軍的戰役戰術習慣動作,並重彩濃墨地寫入操典。
軒軍行軍、佈陣,是“立體”的,而不是“線性”的。左右側後翼永遠佈置防守部隊。在全軍進行移動的過程中也不改變這一基本格局。
這種移動。不僅僅指部隊的行軍。也包括陣地的轉移、塹壕的延伸、炮位的變化、後勤的調整。是一個整體的概念。
全軍各部,永遠保持一個相互呼應、隨時可以互相支援的態勢,除了騎兵,非特殊任務,儘量不遣孤軍在外。
軒軍這種戰法,當時南軍以勇悍聞名的統帥胡德都無從下口,福山俠平部區區一千人,正所謂:“濟得什麼事情?”
福山俠平部的進攻。被第三師第十團一部死死扼住,騎兵團繞到長州人側翼,一個突擊,長州軍就亂了套。第十團的黑兄弟們趁機吶喊著發起反衝鋒,漆黑的面孔在日本人的眼裡猶如魔鬼,福山俠平部崩潰了。
在隨後的追擊戰中,福山俠平本人被流彈擊中而死。
長州軍這一路“分兵”,算是全軍覆沒了。
鷲颺嶺上,大村益次郎和山縣有朋兩個,發生了激烈的爭吵。
此時。小郡全軍,還有三千二百餘人。加上山口城內的五百人,藝州口的一千餘人,長州全藩可用軍力近四千八百人,大村益次郎認為,這些兵,如果盡數退往中國山地,還是能夠有一番作為的。
但山縣有朋堅決不肯撤下鷲颺嶺,他高聲說道:“山縣有朋一向敬重、佩服先生,可是,馬關一役,山縣有朋不戰而退;如果鷲颺嶺再不戰而退,山縣有朋就坐實了‘逃跑將軍’,還有何面目立於天地之間?”
大村益次郎怒道:“什麼叫‘不戰而退’?今天的仗難道都白打了嗎?你難道沒有看到敵軍的大炮?足有上百門之多!你打算如何抵敵?今夜不走,明日一早,我們就要全軍覆滅在鷲颺嶺上了!”
山縣有朋大聲說道:“死則死矣,何懼之有?死得其所,正是好男兒下場!”
大村益次郎愈加憤怒:“什麼叫‘死得其所’,我們都死掉了,長州怎麼辦?主公怎麼辦?”
山縣有朋差點冒出一句“幹我何事”?總算生生忍住,說道:“盡忠死義,百世瞻仰!英烈精氣自然感知上天,庇佑長州,何勞你我憂之深也?”
這番歪理,氣得大村益次郎幾乎說不出話來,他嘴唇哆嗦了一陣子,說道:“這些士兵,都有父母妻兒,你就忍心叫他們盡數赴無謂之死地,和家人陰陽永隔?”
山縣有朋說道:“全武士之道,怎能叫‘赴無謂之死地’?再說了,我也不逼迫他們,怕死的,跟先生走;不怕死的,跟我山縣有朋留下來!”
這一次,大村益次郎是真的氣得說不出話來了。
他這個“總大將”,無法叫山縣有朋服從命令,也不能對山縣有朋動用軍法。這支他親手訓練出來的軍隊,畢竟還只是一支“藩軍”,並不是真正意義上的近代化國家軍隊。
小郡的長州軍,終究是沒有撤退。
第二天一早,鋪天蓋地的炮擊如期而至。
洋人曾兩次炮擊馬關,長州人是見識過西洋大炮的威力的。但馬關對敵西洋軍艦,敵艦的炮火再猛烈,也只是對炮臺的這個“點”的攻擊,而對整個山頭的炮火覆蓋——這種對“面”的攻擊,所有的日本人,也包括長州人,從所未見。
軒軍的兩個炮兵團,帶到日本的大炮,超過一百四十門,其中的一百一十門投入了對鷲颺嶺的炮擊。木瀆谷內,大地震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