示特別的尊敬和巴結,是比較少見的情況。同樣的行禮者和受禮者,也不能每次都這麼幹。
“打千兒”這個禮節,接近歐洲君主制國家的屈膝禮和單膝跪禮,是比較合適的。
艙室太過狹小,覲見的場所安排在甲板上。
甲板上放了一張椅子,和櫻天皇南面而坐。海風清冽,她包裹在寬大和服裡面的嬌小身軀,似乎在微微顫抖。
五位王大臣行禮如儀,和櫻天皇身體稍稍前傾,螓首微垂,意示回禮。這是非常難得的表示——不論在哪個國家,臣子給皇帝行禮,皇帝絕對沒有回禮之說。
接著理藩院呈上大清皇帝和皇太后給和櫻天皇的禮單。
禮物貴重而種類繁多,理藩院的司官手持禮單,一項項高聲唱名:
“大東珠四十顆!”
“翡翠鑲寶石如意三把!”
“羊脂玉手鐲兩對!”
“奇秀琥珀十八塊!”
“大珊瑚珠二十四串!”
“白金彌勒一尊!”
“鎏金千手觀音一尊!”
“鑲金自鳴鐘兩座!”
“容身大玻璃鏡兩面!”
“大哆囉呢絨五十匹!”
“中哆囉呢絨四十匹!”
“皺綢四十匹!”
“烏羽緞八匹!”
“文采細織布五十匹!”
“織金大絨毯八領!”
“檀香木扇一百柄!”
“宣紙十五令,精製湖筆五十支!”
“徽墨五十盒,端硯十方!”
“二十批葉高麗參三十支!”
“冰片一百二十斤!”
“明前龍井茶五十斤!”
“大紅袍茶十六兩!”
“金銀錁子各五百枚!”
……
諸如此類,不一而足,不能盡錄。
覲見的大部分時間,都花在聽理藩院司官念禮單了。聽到後來,關卓凡不可避免地走起了神。但他發現,日本那邊,尤其是侍立在一邊的庭田嗣子,卻聽得非常認真,而且,愈聽,臉上愈現歡容。
離鄉去國,寄人籬下,最擔心的就是“待遇”問題。現在甫一見面,對方就致送“見面禮”,這種擔心,不知不覺中,打消了大半。
而禮物之豐厚,亦令和櫻天皇及其侍從們驚喜。
要理解日本人的這種“驚喜”,得對當時天皇的實際生活水準有一個瞭解。
按照中、日兩國的協議,天皇及其侍從,在中國的一切使費,從宮室建築到佐餐小菜,全部由幕府支付。
可是,幕府能掏出多少銀子來呢?
在日本,幕府每年支付天皇白銀五萬兩——嗯,似乎不少嘛,前文說過,聖母皇太后一年的零花錢不也就是三萬兩白銀嗎?可惜,這筆錢,不是給天皇一個人零花的。這筆錢,天皇不但要拿來養活自己全家,而且,整個皇族,以及所有的公卿,都要靠這筆錢過日子。
皇族、公卿,都是不事生產的,除了這筆錢,再也沒有其他的收入。他們乃至天皇本人,是什麼樣的一個生活水準,可想而知。
孝明天皇有時候想畫畫,卻買不起宣紙。皇族、公卿為了“補貼家用”,書法好的,能畫幾筆的,就畫紙扇、寫字紙,然後拿到集市上去賣;字畫拿不出手的怎麼辦呢?有招:扎紙花、糊紙盒,多少也能賣點錢。最“出位”的那位是巖倉具視,仗著公卿府上幕吏不能輕入,他居然讓人在自己家裡設賭,然後從中抽頭。
唉,說多了都是淚啊。
理藩院司官那副能唱“黑頭”的嗓子,戛然而止——禮單總算唸完了。
庭田嗣子雙手接過禮單,和櫻天皇蒼白的臉上終於也露出了笑容。
下船之前,關卓凡將庭田嗣子叫過一邊,低聲詢問:天皇陛下的臉色太過蒼白,玉體是否有什麼不適?
庭田嗣子說道:陛下只是有些暈船,應該沒有什麼大礙。
關卓凡心道:我說的還真是準啊。
沉吟了一下,說道:“還是不能輕忽了,陛下駐蹕之後,我請天津城最好的醫生過來,給陛下把脈。”
庭田嗣子嫣然一笑,竟給關卓凡蹲了一福,說道:“多謝貝勒爺。”
這個女人年紀已經四十多歲了,不過,徐娘半老,風韻猶存,這一笑,像極了後世一個叫餘貴美子的中日混血演員,關卓凡竟不禁心中一蕩。待得驚覺,趕忙收攝心神:靠,怎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