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軸“吱呀”一聲,靜夜之中,尤其刺耳,三人都嚇了一跳,海山立即住手,三人側耳細聽,房內董河山的鼾聲不變。這才放下心來。
孫大徵用手攏著火折,先側身而進,接著是額勒保,最後是海山,都進了房間。
微弱的光線下,能夠看見董河山仰面躺在炕上,被子拉到胸口,兩隻手交叉放在胸前,雙目闔閉,面色平和。
鼾聲如故。
額勒保、孫大徵抽出了雪亮的匕首。一左一右,慢慢靠近了炕沿。
天津、紫竹林、租界云云。都是惇王府拿來忽悠董河山的,就像拿上海、租界、洋房、三萬銀子,忽悠敖保一樣。
同樣,就像要滅敖保的口一般,惇王府也要滅董河山的口。
不同的是,敖保一個廚子,於惇王府來說,其命如草芥,董河山卻是能派上大用場的人,這麼弄掉了實在是可惜!惇王也算惜才之人,開始的時候,對如何處置董河山,一度頗為猶豫。
但立海堅持做掉董河山,理由是董河山一死,貼上揭帖和惇王府的關聯,即完全斷絕,相關人等再怎麼懷疑,這個案子的幕後主使,也無法指向惇王了。
不怕一萬,就怕萬一,這個案子,不同於以往任何一個案子,是絕不能有萬一的。
再說,董河山受恩深重,他對王爺以死相報,那不是應該應分的嗎?得其所哉啊。
武林高手嘛,天底下又不是隻有他董大俠一個人,慢慢兒再找唄。
惇王終於同意立海實施他的“預案”。
這才是真正的“預案”:如果揭帖案失手,就安排董河山“出逃”天津,然後,在半路上做掉他。
在豆張莊“裕昌客棧”動手,是一早就確定下來的,那個周老闆也早就打了招呼。事實上,最關鍵的一步棋也是由姓周的來走的:董河山被下了藥,但飯菜和酒水都是沒問題的,有問題的是上首座位的碗、筷、酒杯——即董河山坐的那個位子——都用浸透了蒙汗藥的抹布抹過了。
東馬圈為聖母皇太后閱兵途中駐蹕之所,警戒森嚴,這一點惇王府也早就知道,在東馬圈做那一番姿態,不過是拿來慢董河山之心罷了。
額勒保、孫大徵,是惇王府侍衛中身手最好的兩個,就算董河山未被下藥,以二對一,也不見得就輸給他了,派額、孫兩人來辦這個差使,是上保險的意思。
*
額勒保挨近了炕上的董河山,很巧,董河山身子左側靠外,額勒保足底生根,力透手腕,右手倒握匕首,左手蓋在右手之上,嘴裡輕輕說了句“得罪”,對準董河山心臟位置,雙手用力,將利刃猛地按了下去。
眼見利刃及身,炕上的董河山,突然向內平平移開半尺,額勒保收勢不及,匕首直插到了炕鋪上。他大駭之下,就待後退,但已晚了!董河山的右拳閃電般鑽了上來,正正擊中額勒保的咽喉。董河山這一拳出盡全力,額勒保的身子,又隨著匕首下插之勢俯落,兩個力道一碰,額勒保喉骨頓時碎裂。他哼都沒哼一聲,一個龐大的身子就軟了下去。
變生不測,孫大徵反應也快,左手的火折,對準董河山的面門,擲了出去,接著匕首前指,和身急撲。
突然眼前一黑,什麼都看不見了,原來董河山身上那張被子,飛了起來,兜頭兜腦地將他蓋住了。
孫大徵身形急挫,雙手向外猛力一甩,將被子甩了開去,眼前一亮,還沒來得及做任何動作,便覺心口一涼,低頭一看,額勒保那支匕首,正插在自己左胸,直沒至柄。他雙手向外甩離被子,中門大開,董河山一擊即中。
和額勒保一樣,孫大徵也是哼都沒有哼一聲,便軟癱在地了。
這電光火石、兔起鶻落的幾下,看得海山目瞪口呆。他沒有上前夾擊——根本來不及反應;有心拔腿逃跑,卻邁不開步子——整個人竟是嚇得呆住了。
見董河山手持火折,向自己走來,海山雙腿一軟,跪了下去,嘴裡喃喃說道:“董老師,饒命,饒命……”
董河山走到海山的面前,覷了覷他的臉,點了點頭,將火折塞到了他的手裡。
海山機械地接過火折,微微張著嘴,不曉得董老師這是啥意思?
董河山伸出兩隻大手,一手按住海山的腦門,一手托住海山的下巴,一錯勁兒,只聽“咔嚓”一聲,海山的頸骨已被扭斷,他的臉面轉到了自己的後背,依然保持著睜著眼、微張著嘴巴的樣子。
董河山彎下腰,輕輕接住從海山手中滑落的火折,身子晃了一晃,好不容易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