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邀他至貝勒府“小酌”。
劉長佑整肅衣冠,打轎到了柳條衚衕。手本遞進去,不多時,門房小跑著過來,一邊遞還手本,一邊說貝勒爺吩咐,劉制軍若到了,請將轎子抬進二門。
劉長佑大出意外。這位貝勒爺禮賢下士的名聲,是早已在外了,但我又不是曾滌生、左季高,且即將落職,這個時候,擺這個姿態,稍稍過了點兒吧?
轎子抬進二門,關卓凡已在堂前滴水簷下相候。
劉長佑上了臺階,跪下行禮,第一句話就是:“劉長佑來跟貝勒爺請罪!”
關卓凡伸手扶起,說道:“默公說哪裡話來?咱們其實因禍得福!沒有這兩千顆人頭,今後的鹽務,斷不能順順遂遂地辦下來!默公任謗任怨,披荊斬棘,是咱們的‘開路先鋒’!我們跟在默公後邊兒,走的可就是坦途了!”
這段話,劉長佑自個兒,既不敢往這個方向去想,更加想不到這麼透徹,當下氣血上湧,幾乎滴下淚來。
落座看茶後,劉長佑又提起“告罪”的話頭,關卓凡微微皺眉,擺了擺手,說道:“這些話就不要再說了。我也不跟默公藏著掖著,為搪塞輿情,默公不能不從直隸地方挪一挪位置——我另有借重大才之處。”
雖然早在意料之中,劉長佑心中還是微微一沉,他定了定神,平靜地說道:“請貝勒爺訓示。”
“我請默公南就雲貴總督之職。另外,加一個‘欽差大臣’的銜頭,督辦雲南、貴州、廣西三省軍務。”
劉長佑目瞪口呆。
*(未完待續。。)
第三章 響鑼不用重鼓槌
講起差份的輕重好壞,雲貴當然比不得直隸,但是,這是平調,不是降級。
更緊要的是——“欽差督辦雲、黔、桂三省軍務大臣”?
道光二十九年,劉長佑助江忠源平李沅發之亂,自此起家,之後平洪楊、平天地會、平白蓮教,十數年間,大小百戰,一直做到直隸總督,但從來沒有“欽差督辦軍務”過,更何況三省之多?!
“欽差督辦三省軍務”,這是曾滌生、關逸軒、左季高之流才能領的差使啊!
這,這,這不僅沒降級,還升官了!
還有,沒聽說雲、黔、桂那邊兒出了什麼大亂子啊?這“軍務”從何而來?又如何“督辦”?
劉長佑瞠目結舌了好一會兒,才艱難地嚥了口唾沫,聲音乾澀地說道:“長佑愚鈍,要請貝勒爺開示——雲、黔、桂地方,小股土匪是不少的,土司……也有不大安分的,可是,似不足為患吧?這個,最近,西南一帶,應該不會有什麼大的征伐啊?這‘督辦三省軍務’……”
他打住話頭,用探詢的眼光看著關卓凡。
關卓凡微微一笑,說道:“‘大的征伐’,最近確實不會有。但——五年之內,大戰必不可免。”
劉長佑渾身一震,說道:“請教貝勒爺——和誰?”
關卓凡一字一頓:“法蘭西。”
劉長佑的眼睛倏地睜大了。
過了一會兒,他壓低了微微顫抖的聲音,說道:“貝勒爺是說——越南?”
關卓凡心中暗喝一聲彩。嘴上說道:“默公!小子眼拙。可不敢錯看前輩——默公果然目光如炬!正是越南!”
劉長佑握緊了拳頭。輕輕捶了一下自己的大腿,渾身的血都熱了起來。
他雖然不甚熱衷洋務,但絕非耳目閉塞之人。事實上,督撫之中,劉長佑是最關心“國際形勢”的人之一,中國周邊的情形,更是念茲在茲。不然,怎麼可能寫得出那份驚世駭俗的“滅日攻略”?
關卓凡說道:“越南的情形。默公是曉得的,同治元年的時候,越南和法國簽了個《西貢條約》,南圻地方,整個兒丟給了法國,越南三分去其一了!這法國之於越南,狼子野心,其來有自,非止一日,他的胃口。又怎麼是一塊南圻喂得飽的?這兩年,得寸進尺。蠶食不止,咱們若坐視不理,遲早有一天,中圻、北圻,都得給法國人吞了下去!”
越南的地勢,南北狹長走向,習慣上,將全國分為南圻、中圻、北圻三大塊。
劉長佑熱血沸騰,難以自控,不禁捏了捏拳頭,沉聲說道:“貝勒爺明見萬里!法國一旦吞滅全阮,必北上窺我南疆!所以,所以……”
越南其時的國號為“大南”,皇帝姓阮,因此“大南”亦稱“阮朝”,劉長佑乃謂其“全阮”。
關卓凡微笑說道:“默公真正高明!所以,我要請默公南下,屈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