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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4部分

肅順跟恭王是同輩,各自都是行六,而肅順年長,因此恭王要喊“六哥”,肅順則可以喊他“老六”。第一句話一說,就定下了今天的調子,不敘官場之禮,而是敘旗人的家常之禮。恭王跟肅順說過了話,便又向載垣、端華等一干旗下的親貴一個個問候過去。旗人多禮,每個人都要家長裡短的說上一會話,絮絮叨叨一圈下來,足足花了有半個時辰,才一起進了公館落座。這在外人看來,簡直不可思議,但這班人連同肅順在內,卻習以為常,安之若素。

當晚,由載垣做東宴請恭王,在熱河三品以上的大臣,都來作陪。席間的談話,肅順說的是熱河的諸般情勢,恭王聊的是京裡的種種見聞,至於最重要的有關回鑾的安排,則要等恭王叩拜過梓宮之後,再正式談。吃過晚飯,恭王便早早地回公館歇下了,訪客一律不見。

第二天,是叩拜大行皇帝梓宮的日子。恭王換了一身白布孝袍,由眾人陪著,一路趨行,來到停放梓宮——也就是大行皇帝棺木的敬誠殿。人才到殿口,已是步履凌亂,熱淚滿淌,緊走幾步搶進殿內,見到滿殿白茫茫一片縞素之中,擺放在正中的那一口黑沉沉的金絲楠木棺材,頓時心中大慟,撲在地上放聲痛哭。

他跟自己這個四哥,自小情誼敦厚,相爭帝位的過往,冊封太后之殤,恩怨糾纏,百味雜陳,都在這一哭之中,傾瀉而出。

良久,才在眾人的相勸之下收了眼淚,緩步出了敬誠殿,算是完成了叩拜梓宮的大禮。把眾人一個一個謝過了,還沒等說別的,等在一邊的總管太監黃敬忠,便走了過來,請了一個總安。

“兩位太后,想請恭王爺進去見一見,打聽一下甜水衚衕和方家園的情形。”

第六十七章 夜謀

千等萬等,等的就是這一刻。甜水衚衕是慈安太后的孃家,方家園是慈禧太后的孃家,兩宮宣示的意思很明白,找恭王的目的,不為國事,只為家事。

恭王到了熱河以後,一直堅持與眾人敘家常之禮,為的就是這個。現在是兩位嫂子要向小叔子問問自己孃家的狀況,無論怎麼看,都說得過去。肅順和另幾位顧命大臣,都一早被恭王拿言語擠兌住了,一時說不出什麼反對的話,只有杜翰,遲疑著說:“年輕叔嫂之間,依禮似乎該避避嫌疑……”

道理是沒錯,但當眾說出這樣的話,可以算是無禮已極。恭王在心中勃然大怒,知道這是杜翰找的一個藉口,為的還是不讓他去見太后,因此面上沒有做絲毫流露,點點頭說:“繼園說的也是,這可讓我為難了……要不,諸公陪我一起進去吧?”

太后找恭王拉家常,一大堆無關的人陪著一起進去,象什麼話?肅順躊躇之下,把景壽想起來了,他是大行皇帝的姐夫,算是懿親,由他陪著恭王進去,正合適。一方面,身份上不顯得突兀,另一方面,又足以負起監視之責,至少讓太后和恭王之間,沒法子商量什麼出格的事情。

“讓六額駙陪王爺進去吧,省得外面那些混賬小人說什麼閒話。”肅順一副好心人的口吻。

召見的地方,是在慈安太后住的東暖閣,對於景壽陪著恭王來見,兩位太后都沒有想到,只得吩咐兩人一起進來。叔嫂相見,自然都想起才歸天的咸豐,都紅了眼眶,各自傷情,一時相對無言。慈安便推了推懷裡的小皇帝,說:“皇帝,叫六叔。”

“六叔!”小皇帝眨著眼睛,響亮地喊了一聲。

慈禧太后卻在看著縮在一旁,老實木訥的景壽。她當然能意會到肅順派景壽來是什麼目的,可是見恭王的機會,只有這麼一次,機不可失,時不再來,無論如何也要把該說的話說清楚,因此說不得,只能對景壽來狠的了。

“六額駙,你一向辛苦了。”慈禧溫聲說道。

不問恭王,先說自己,這讓景壽嚇了一跳。他最怕這個理路清晰、言辭便給的太后,因此平日八位顧命大臣面見兩宮的時候,他總是躲在最後。此刻沒辦法,躬了身子,訥訥地答道:“都是臣應份之責。”

“是啊,顧命之責,實在也是重的很。”慈禧慢條斯理地說,“就連康熙爺那樣的聖主,不也在顧命大臣的輔佐下,才慢慢長大的麼?”

顧命是祖制,這個是不消說的,景壽一時不知太后想表達什麼,沒敢介面。

“我是個婦道人家,倒不記得康熙爺的時候,是那幾位輔政來著?”

“是鰲拜、索尼、蘇克薩哈、遏必隆四個。”景壽小心翼翼地答道。

“哦,那四個人裡頭,是誰說了算啊?”慈禧再問。

“是鰲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