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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2部分

己的語氣不對,放緩了聲調,對張勇說道:“這六百人,大都是北方的兵,沒怎麼見過水,頭一回坐船,犯暈也是常事,你該多開導他們才是。”

“那我怎麼沒事?”張勇不服氣地說著,叉開雙腿,掐腰一站,“老總你看我站得多穩?說什麼水上風大浪急,都是嚇唬人的。”

“嚇唬人?”這回輪到關卓凡不屑地笑了,“等什麼時候坐上海船,我看你再說嘴。”

“本來就說好了是到大沽口坐海船嘛,”張勇嘟囔著,“要不是河南巡撫李鶴年非說有匪情,咱們也不至於兜這個大圈子。”

“只當練兵了,我看不吃虧。”關卓凡笑著說,“海船無聊得很,不如江船又穩當,又有一路風光可看。”

“老總,你坐過船?”張勇不相信地問。

“這個……書上說的嘛。”關卓凡知道自己說漏了嘴,打了個圓場。

“哦,”張勇釋然,又問一句:“咱們多長時間能到上海?”

“快得很,”關卓凡把手一揮,笑眯眯地說,“兩岸猿聲啼不住,煙花十月下揚州。”

*

調到上海,是關卓凡籌謀已久的一件事,他一年前花了偌大力氣,把利賓放到了上海,等的就是今天。

給恭王的稟帖,把恭王嚇了一大跳。等到恭王向兩宮太后一說,又把兩宮嚇了一大跳。

說來也是,一個二品的總兵,要去做一個七品的知縣,滿清開國以來,從沒有過這樣的奇聞,說給誰聽,誰也不會相信。

然而,等恭王把關卓凡的理由向兩宮回明白之後,兩位太后細細一想,竟是越想越有道理,這個上海知縣,倒似乎本就該由他去做。

其一,李秀成新克杭州,兵勢大熾,回頭進窺上海的傳言甚囂,而上海周圍,能打的軍隊基本沒有——曾國藩的湘軍破了安慶之後,正在做圍攻金陵的打算,李鴻章在安慶新募的部隊,也還沒有成軍,因此說“上海無兵”也不為過。上海的大小官員和士紳,盼朝廷的救兵,如望甘霖,就連租界內的領事團,也不止一次發出照會,希望朝廷能夠儘快派兵,加強上海的防務。這種時候,關卓凡願意提調他那一支馬隊,出京馳援,這是振奮人心士氣的一件好事。

其二,上海丟不得,不但是因為多年來的戰亂,那裡湧入了太多避禍的巨室富戶,已成東南首屈一指的繁華之所,而且是因為上海海關的關稅,要佔到全國關稅總數的六成,是朝廷的命脈所在。然而上海的情形,是全由洋人和地方官員把持,如果能有一個靠得住的“自己人”摻和進去,對朝廷而言,自然也是一件大大的好事。

其三,也不是說摻和就能摻和得進去的——在上海做官,最要緊的是有跟洋人打交道的本事。關卓凡不但能打仗,是“自己人”,而且還能說一口流利的洋話,在京裡天天泡總理事務衙門,足見他對洋務的興趣極大,跟赫德還成了好朋友,這樣看來,到上海去做官,除了他,還有哪個旗人能有這樣的本事?

然而做官就做官,何以非得做個七品的知縣不可?這一點,關卓凡在稟帖之中,亦說了他的一番道理:“上海華洋雜處之地,內中情形,非外人所知。驟獲高位,無從措手,同僚之間,易生嫌隙,於大事反為不美。”

這一番道理,說得很實在,亦很透徹。

上海的情形,甚為奇特,上海縣之上是松江府,松江府之上,本該是江蘇的藩司和巡撫,但現在中間卻多了一個四品的上海道臺。上海的事情,松江府不大管得到,多半要由上海道臺來做決定,因此若是去做五品的松江知府,表面看起來官大了幾級,實則無趣得很。而上海道臺的轄權,對軍政民政海關都有涉及,又肩負著與領事團打交道的責任,外交上的擔子極重,這麼重要的位子,如果缺乏歷練,卻也不是說坐就能坐的。

這樣通盤考慮下來,關卓凡的稟帖,竟然是滴水不漏,無懈可擊。而自甘從二品武職屈就七品的文官,稟帖裡則另有一句話“卓凡受恩深重,不敢以名位為念”,愈發讓太后和軍機大臣們感念到他關卓凡為國之忠,簡直是忠到了令人髮指的地步,於是不但准予所請,調兵調人,而且頒下了一道特賞,顯出他身份上的不同——“賜黃馬褂,仍準內廷行走”。

以七品知縣而兼具御前侍衛的身份,可以在大內之中逛來逛去的,有史以來,除關卓凡以外,不再作第二人想。

第二章 軒軍 (二更)

自武昌順江而下的兩條船中,“威廉麥特”號上,裝的是人,“瑪格麗特”號上,裝的是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