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子,去請人來。”
一直坐在一旁專心聽著的楊鶯,此刻跳了起來,笑道:“爹,是不是要請扈姐姐?我去我去!”
關卓凡差點把這姑娘給忘了,此刻聽了她銀鈴一樣的笑聲,心中一動,想道:她果然對我有意,就連請個陪客,也搶著去。只是楊坊請自己吃飯,何以要去找那個什麼扈姐姐來作陪,煞是難解,莫非是哪個窯子裡的紅牌姑娘?沒有這個道理啊。何況還讓人持了名刺,帶了楊鶯一起去——總不能說,派自己女兒去窯子裡接人吧?愈發猜不透,只覺得楊坊行事,真是莫測高深。
“你去就去吧,坐我的車,把轎子也帶上。”楊坊笑看他這個寶貝女兒,“只是一條,不許貪玩!快去快回,關老爺還等著吃飯呢。”
“曉得啦!”楊鶯看了關卓凡一眼,笑著說道,“關老爺,你請稍候。”
等到楊鶯象燕子一樣輕快地跑出客廳,關卓凡才回過神來,向楊坊道:“啟翁太客氣了,還請了哪一位貴客來做陪?”
“倒不是客,是替咱們做好東西吃的廚娘。”楊坊笑呵呵地說。
“廚娘?”關卓凡更加摸不著頭腦了,一個廚師,哪裡來這麼大排場,還要用車轎去接?
“不錯,”楊坊點點頭,得意地說,“身嬌肉貴美廚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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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身嬌肉貴美廚娘 (二更)
這位廚娘,叫做扈晴晴,是杭州人,大約十年前隨著做廚師的舅舅來到上海。舅舅是在租界裡的一家杭州館子裡做大廚,而等到舅舅身體不好,回杭州養病,她卻自己挑起了攤子。這個攤子,不是在原來那家館子,而是在租界裡另找了一套兩進的院子,做“私房菜”。內院自己住,外堂由一位表弟招呼客人,每天定下規矩,只做一桌菜。院子外邊亦不設招牌,上門的客人,全靠口口相傳。
雖然不事聲張,但她的手藝實在太好,杭州菜和本幫菜都做得異常精緻,相貌又出色,以至於很快就在上海爆火。先是不預約就吃不上,到後來,爭相上門的客人實在太多,乾脆收了攤子不做,只有相熟的巨室豪富出重金相求,她才肯做一次做上門掌勺的“臨時廚娘”。說“美廚娘”,當然是指她的相貌,而“身嬌肉貴”,有戲謔的意思在裡頭,是指她體態婀娜,酬金昂貴,每次請她上門,材料都由主家自備之外,還須以數百兩銀子相謝。
聽了楊坊這一番話,關卓凡不禁咋舌,一個廚子,做到這樣的地步,也算是前無古人了。想必是她於廚藝一道,從小就有過人的稟賦,不然決不能坐擁這樣的名聲。
說話之間,已聽得院外車聲轔轔,不一會,門外就響起了楊鶯的笑聲。楊坊向關卓凡點點頭,說道:“鶯兒把她接來了,我去打個招呼。”起身走了出去,跟著便聽見楊坊在屋外笑道:“扈小姐,這一趟又偏勞你了。我有貴客臨時到訪,沒有提前送個信給你,唐突得很。”
“楊老爺勿要這般講,能幫你老辦席,是求都求勿到的事體。”帶著江南口音的官話,輕柔好聽,語氣也很斯文,想來就是那位美廚娘了。
等到楊坊轉回來,兩人又隨意聊了些上海的風土民情。關卓凡心裡就像有一隻小老鼠在撓,對那位扈晴晴,極是好奇,恨不得親自跑到廚房裡去,看一看這個大名鼎鼎的廚娘,究竟是怎樣的一個“美”法,怎樣的一個“嬌”態。至於貴不貴的,反正不是自己會鈔,倒不必去關心。
楊坊的眼光,何等老辣,見他一副心神不屬的樣子,撫著頜下的鬍鬚,微笑道:“所謂‘窈窕淑女,君子好逑’。逸軒,可是起了慕艾之心?”
“啊,啊?”關卓凡被他驟然喝破心事,臉上一紅,尷尬的笑道:“啟翁又拿我取笑了,見都還沒有見過。”
這句話也說的不甚得體。固然是沒有見過,然則見過之後,卻又如何?現擺著一個楊鶯在外面,自己卻把心思放到了廚娘身上,在楊坊面前,豈不是失禮得很?想到此處,愈發覺得忸怩。
“逸軒,這有什麼!老夫年輕的時候,也是個倜儻風流的性子。”楊坊笑著說,“不過這位扈小姐,眼界高得很,多少公子哥都在她面前討了沒趣,就連咱們的薛撫臺,想討她做五房,託人去說,亦都吃了閉門羹——你說厲害不厲害?”
“薛撫臺也動過這樣的心思?”關卓凡很感興趣。他心想,薛煥是現任的江蘇巡撫,正是當管,不過他的官聲不怎麼好,只要李鴻章的淮軍一動,他這個巡撫也就做到頭了,自己不必去怕他。
咦?關卓凡心中一驚,不明白自己為什麼要這樣想——什麼怕不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