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叛軍苟延殘喘,拖日子而已。關卓凡預計。最多三個月內,必有克成全功的好音奏達御前。到時候乃可班師歸國,以慰厪念,以報慈恩。
話說得雖然懇切,到底也只是文章故事,但“以報慈恩”四字,慈禧看在眼中、聽在耳中,卻莫名地渾身一陣微微發熱。
軒軍擴軍,奏摺內也帶了一筆,但君臣都以為理所當然,更覺得是賺了美國人的便宜。
慈安欣然道:“這可兵強馬壯了!”
講到軒軍招兵,華工踴躍報名,軍機中有人感慨,去國萬里,異域他鄉之中,居然有這許多忠勇奮發之士,可知我朝恩澤深厚,化自聖躬,流及荒蠻,播於萬國。
又道華爾和福瑞斯特之後,白齊文等六十七名洋將要求入籍中國,估計美國戰事結束,會有更多洋將洋兵請求歸化,其中除了美國人,還有不少其他國家的人士。軍機嘉言:萬國來朝的盛景,不久將現於我同治聖朝,可喜可賀!
這一碗碗米湯灌起,黃幔之後,兩位年輕的太后竟是矜持不住,從始至終,滿面的笑容怎麼也拿不下來。
白齊文等人的入籍申請自然恩准,至於是否仿華爾、福瑞斯特例,入籍地選在上海,軒軍回國,問過關卓凡的意思再說。
最後,君臣議定,關卓凡加恩錫賜二等毅勇公。
軍機退出之後,利賓卻被單獨留了下來。
這是極其罕見的安排。
氣氛明顯凝重起來,利賓伏在地上,心裡惴惴不安。
慈禧太后開口了:“利賓。”
“臣在。”
慈禧緩緩地說道:“我想,關卓凡選你來為我們姐倆做這些譬解,你一定是他最心腹的人了。”
這話讓利賓如何回答?他磕了一個頭,沒有做聲,汗水已從背上滲了出來。
還好慈禧本就沒有要他回答,繼續說道:“就像關卓凡是我們姐倆最心腹的人一樣。”
這句話,極重,極重。
利賓已經汗溼重衣。
慈禧溫和地說道:“所以,有件事情,要請你轉知關卓凡,叫他給我們姐倆一個實實在在的答覆。”
對一個四品道員用上“請”字,利賓只能磕頭,不能置一詞。
這件事情就是關於拿辦勝保。
慈禧將勝保的劣跡一樁樁擺了出來,然後輕嘆了一口氣,道:“這公私之間該如何取捨,我不要關卓凡虛應故事,而是要他把心裡面真正的想法說出來。不然,他就對不住我們姐倆待他的一番心意。想來,他也不見得好意思的。”
利賓連連叩首。
慈安微笑道:“好啦,你別磕頭啦,頭不暈嗎?要磕頭,叫關卓凡回來磕。”
慈安一向略有懵懂,但這句話卻說得很有意味。
利賓訕訕地又磕了一個頭,微微直起身子,果然不再磕頭了。
慈禧微微一笑,道:“這些話,不當著軍機的面說,不在上諭裡邊說,你明白為什麼吧?”
利賓道:“回聖母皇太后的話,臣懂。”
慈禧點點頭,道:“關卓凡的回覆,也不要過明路,密摺遞給我們姐倆就好了。”
退出養心殿的時候,利賓想,原來這個道員,是叫我做這件事情預付的報酬啊。
他的新官服已經完全被汗水浸溼了,但心神收定後,仔細回想兩宮說的每一句話,最後得出結論:全部都是好話,而且,極好,極好。
關卓凡如何看待朝廷拿辦勝保固然是兩宮關心的,但不是方才這番對唔的重點。
重點是,兩宮透過這番“私聊”,對關卓凡表達了最重視、最親密、最推心置腹的姿態,這種取態的價值,一百個勝保也比不了。
就是說,不管兩宮和關卓凡君臣之間,對拿辦勝保有沒有分歧,對勝保最終的處置是否得到了關卓凡完全的“諒解”,兩宮的潛臺詞是:都不會影響這種取態,都不會影響君臣之間的這種最親密的關係。
出宮之後,回上海之前,利賓還要去一趟關卓凡的毅勇公府,有幾件東西,要交給關卓凡的嫂子。
軒軍在美國“亞特蘭大大捷”的訊息傳開後,政壇上自“查塔努加大捷”以來生出的幾股洶湧的暗流迅速浮出了水面。
“查塔努加大捷”也好,“亞特蘭大大捷”也罷,許多人其實並不知其所以然,只知道“勝局已定”,軒軍不久就要凱旋迴國。
對這個勝利,對這支軍隊,包括對關卓凡這個人,各路人馬、各種勢力,都在暗地裡密鑼緊鼓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