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編成十好幾個炮兵連,名義上叫作炮兵團,其實規模已接近一個炮兵師了。
藍色的巨浪在關卓凡的眼前微微晃動。遲一點,隨著他的一聲令下,這片鐵與火的怒濤就會破堤而出,將無窮盡的死亡和毀滅洶湧澎湃地卷向對岸。
北軍總兵力已近十萬,這是關卓凡有生以來指揮的最大的一支部隊。
他的心跳快了一點,感覺到自己的腎上腺素在慢慢提升。男兒何不帶吳鉤,是啊,哪個男人能夠經受住這樣的誘惑?
再看對面南軍陣地,關卓凡的嘴角露出一絲不易覺察的微笑。
望遠鏡中,傳教士高地的山脊上。南軍大炮自北而南一字挑開,看起來頗為壯觀。
但僅是“看起來”而已。關卓凡不是專業勘測人員。也看得出來,南軍炮位之間的距離太疏鬆了,高低左右也不均勻,火力網雖寬,火力密度有限,打擊效果肯定不好。南軍應該已經儘可能在允許佈置炮位的地方都架設了大炮,但還是這麼一個結果,安德森少校的眼光精準無比,不愧是西點軍校的炮兵教官。
南軍設定了三條防線,山腳一條,山腰一條,山頂一條,都挖了壕溝。防禦工事建造的很專業,問題是,和防線的寬度相比,防線計程車兵——壕溝裡的、障礙物後的——太多了。
士兵的密度絕非愈大愈好。這個不是攻擊行進中排隊槍斃。士兵密度大,火力密度當然也增大,但防守時非常重要的交叉火力、梯級火力的效果就差了,而且,傷亡包括被戰友誤傷的機率也會增加。
有一點頗出關卓凡意料——南軍在防線和防線之間,即山坡上挖了不少散兵壕,每個散兵壕裡兩三名士兵。這個昨天還沒見到,應該是連夜挖的。
這個思路比較前衛啊。南軍的目的當然是如果前一道防線被突破,可以遲滯北軍進攻後一道的防線的過程,可敵我攪在一起,散兵壕裡計程車兵容易被後面防線的友軍誤傷,嗯,這個後脖子梗會不會有點發涼?
產生這些比較奇怪的現象的原因,關卓凡以為,歸根到底一個:南軍進佔之後,才發現相對於部隊的數量而言,傳教士高地太小了。
左挪右挪,擺不妥當,但做大的調整已經來不及了,只好硬塞。
一如他之前所料。
南軍布拉格、朗斯特里特都是宿將,卻會犯這種想當然的錯誤,原因也只有一個,主將沒有親自詳細勘視過地形。
朗斯特里特是客軍,也罷了,布拉格可是在查塔努加泡過的,犯這種糊塗,哼哼,鄙視一下。
支援關卓凡判斷的最大的證據是南軍第一道防線之前的佈置:整整齊齊站了兩個師。
這是地道的進攻隊形。
這是南軍被逼出來的“調整”:本來是北攻南守,南軍如果守住了就進行反擊,但實在塞不進傳教士高地的那部分就不拿來守了——改守為攻,或者說以攻為守。雖然這肯定不是最優選擇,正確的做法應該分兵,從其它方向進攻或威脅北軍,如朗斯特里特;但也不算太差,問題是南軍火炮的佈置是以防守為主,現在進攻,誰提供炮火支援?
南軍很快就為關卓凡提供了答案:還是這些炮。
南軍開炮了。
望遠鏡中,山脊上,大炮的炮口冒出火光和白煙,燃燒的彈道劃出長長的弧形的灰黑色煙跡,在低沉的雲層下掠過,朝著北軍的方向墜落。接著,悶雷般的炮聲滾過天際,隆隆不絕。
第二道煙跡,第三道……很快,一條條灰黑色的煙跡佈滿了整個天空,炮聲猶如無數飛翔的巨輪,在半空中碾壓而過,山谷轟鳴,天地迴響,無止無休。
關卓凡的汗水滲進了襯衣,耳朵裡嗡鳴不已,有那麼一陣子,他覺得自己被一隻大手攥住了,動彈不得。
他和他的軒軍都是第一次經受如此密度的炮火打擊。
最初的強烈震撼感稍稍減輕了一點,他的頭腦開始重新運作起來,很快,他發現,南軍的炮擊效果果然不好。
南軍炮兵預設的目標是兩軍之間的中間線,北軍進攻,這裡是予以炮火截擊的合適地點,並未打算直接攻擊北軍的陣地——那個距離幾乎超出了12磅拿破崙炮的最大射程。加農炮彈道低平,為執行這個新的任務,就得大幅度抬升射角,以獲得更大射程,但如此一來,準頭就毫無保證。
火力本來就沒有足夠密度,加上精確度不足,能夠給北軍造成的損失就很有限了。
當然,總有一部分命中目標的,也包括軒軍。一匹軍馬被攔腰打成兩截;一門大炮被掀翻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