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陝西的官,卻被扔到客地山西,是一件很沒面子的事情,因此德興阿早就對勝保恨得牙癢癢的了。
德興阿朝中有人,是知道多隆阿的來意的。他對著多隆阿行滿洲的“抱見禮”,微屈一膝,抱著多隆阿的腰,興奮得滿面通紅:“大哥,可算把你盼來了!”
多隆阿點點頭:“老三,咱們屋裡說話。”
多隆阿詳細地詢問了勝保部下部署的情況,德興阿自然知無不言;除此以外,因為拿辦勝保之後,多隆阿就要接替勝保的位子,所以對同州、朝邑一帶的匪情也特別關注,問得非常詳細。
但這方面,德興阿的情報卻比較粗疏。本來德興阿駐守河東,主要責任就是防備回匪渡河,竄擾山西。同州、朝邑和德興阿的防區一河之隔,他卻糊里糊塗,多隆阿不由暗暗失望。
德興阿關心的是:“大哥,我這個西安右翼副都統,什麼時候可以回任啊?”
多隆阿敷衍道:“快了,快了,總要先辦了勝保。”
德興阿大樂:“是啊,是啊,先辦勝保,先辦勝保。大哥,想到勝克齋裝在囚車裡的模樣,今兒晚上我是別想睡得著覺嘍,哈哈!”
多隆阿“哼”了一聲,說道:“你還是好好睡你的覺罷。上頭吩咐,勝克齋不加械具,不坐囚車,他還是坐他的八抬綠呢大轎,只是在轎槓上纏一條鐵鏈,以示裡面的人是犯官罷了。”
德興阿大為愕然,問道:“這麼便宜他?那是為什麼?”
多隆阿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微微一笑,說道:“誰知道呢?反正上頭怎麼吩咐,我就怎麼辦。”心裡卻說道:你在上面認識人,人家後面就沒有人了嗎?
多隆阿“入援潼關”,勝保是知道的,雖然覺得被掃了面子,但多少能緩解一些自己的窘迫的局面,因此也不甚在意。反而沒了領兵東援的緊迫,一口氣鬆下來,於是各種請餉請糧的公事,一律壓著不辦,只是日日高樂。
這一天,正在西花廳和一班幕僚文案“詩會”,材官進來,小心翼翼地報說:多隆阿將軍的兵已經到了渭河南岸,在灞橋橋頭紮營了。
勝保一愣:多隆阿不是在潼關嗎?他進省來做什麼?莫非來聽節制?來啊,派個人去問一問。
不久,材官回報:多大人說,確實是來聽克帥的節制的,明天一早就過來參謁。
勝保“哼”了一聲,說道:“多禮堂不懂規矩!他應該先過來參謁上官,再紮營的。算了,老多也是跟過我的人,知道他大字不識幾個,規矩禮數什麼的,不苛求他啦。”
勝保不當回事,他的那些部下,可都暗自嘀咕,滿營人心浮動,有的人私下底打點行李,已經做好了各奔前程的打算。
五更時分,勝保好夢正酣,有人來敲房門。勝保一驚而醒,然後聽得他的老僕顫抖的聲音:“大帥,多大人已經進了中門,他,他是來傳旨的!”
*(未完待續。。)
第二章 一字驚醒夢中人
勝保懵了:這個時辰來傳旨?
他再遲鈍,也曉得情形不妙。勉強穿戴齊整了,來到大堂。只見燈火通明,到處都是多隆阿的兵。槍上膛,刀出鞘,如臨大敵。
多隆阿站在上方,面無表情。
勝保心底哀哀地叫了一聲,腿一軟,便在香案前跪了下去。
多隆阿取出上諭,清了一下嗓子,開始宣旨。他其實不識漢文,都是幕僚事前教他念熟了,背誦而已。
“諭內閣:前因陝西回匪猖獗,特命勝保以欽差大臣督辦陝西軍務,責重任專,宜如何迅掃賊氛,力圖報效?乃抵陝已經數月,所報勝仗,多系捏飾;且納賄漁色之案,被人糾參,不一而足,實屬不知自愛,有負委任!勝保著即行革職,交多隆阿拿問,派員迅速移解來京議罪,不準逗留。多隆阿著即授為欽差大臣,所有關防,即著勝保移交多隆阿只領,所部員弁兵勇,均著多隆阿接統調遣。欽此!”
上諭宣完,勝保已渾身篩糠,汗出如漿。他用低得幾乎聽不見的聲音說道:“罪臣……領旨,謝恩。”
多隆阿心中感嘆:這哪裡還是八里橋那個神采飛揚的勝克齋?
但這個時候由不得他憐憫猶豫,多隆阿一揮手:“摘頂戴!”
旁邊有人立即上前,將勝保的頭上的大帽子摘下,然後取下了上面的珊瑚頂子和連著花翎的白玉翎管。
多隆阿溫言道:“把勝大人扶起來吧。”
兩個材官,一左一右,把勝保一個肥大的身軀攙了起來。勝保哆哆嗦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