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維持治安”能和野戰相提並論嗎?兄弟部隊都在攻城略地,大刷功勳值,自己卻被留在後方幹著衙役們的活——這份鬱悶,誰幹過誰知道啊。
再者說了,說是“維持治安”,其實自“長州滅商事件”之後,整個馬關水靜河飛,十五團幾乎一槍沒放過。地方如此安靜,真的需要一個滿編野戰團來“維持治安”嗎?
這個情況,也多少出乎關卓凡的意外。來到日本之前,曾將日本的“民氣”想象得多麼彪悍。實際上,他很快便發現,如果沒有武士階層的組織和參與,只要佔領軍維持住基本良好的紀律,日本的普通老百姓,根本不會自發地起來抵抗。
這個情況,和中國大不相同。
中國的基層政權,掌握在鄉紳和宗族手裡。外敵入侵,政府軍撤退或潰敗之後,這些人就是抵抗行動的組織者和核心力量;而日本基本不存在這個階層。
日本本來就小,這麼小的國家,又分成了幾百個藩國。這些名義上的“諸侯”,體量小的,和中國的“基層政權”,也沒啥實質區別。因此,日本既不需要、也沒有空間留給類似中國的鄉紳和宗族這樣的階層。
長州藩的決策層,始終抱有和中國人媾和的幻想;而關卓凡直到進軍萩城的時候,還在刻意顯示不會對長州藩“趕盡殺絕”的意思。所以,長州藩的武士們,也就始終沒有下定動員“全體人民群眾”,進行“抗戰”的決心。
軒軍除了和長州藩軍作戰之外,幾乎沒有受到任何實質性的襲擾——原因就在這兒。
關貝子也就因此沒有陷入他最頭疼的“人民戰爭的汪洋大海”。
關卓凡回到馬關,十五團和海軍陸戰隊的牢騷,透過“合適”的渠道,委婉地向爵帥表達了出來。關卓凡聽了,微微一笑,說道:“是嗎?好吧,過幾天,我就派他們去辦一件體面差使。”
咦,體面差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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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杉晉作站在“丙寅號”的船頭,海風拂面,衣袂飄飄,總督大人一副“羽扇綸巾”的派頭。
雖然在逃亡之中,但是高杉晉作依然意氣風發。
局面至此,高杉晉作並不悲觀,反而認為:塞翁失馬,焉知非福?
二次長州征伐之前,長州藩已經算是和幕府翻了臉。那個時候,高杉晉作有一個計劃:如果在接下來的戰爭中失敗,而幕府又要斬盡殺絕,無法妥協,就奉藩主一家,北渡朝鮮海峽,避難朝鮮。
這個“避難朝鮮”,是一個委婉的說法,其實質內容,須看當時情況而定。如果兵力損失殆盡,那就真是“避難”,暫不做他想;如果手上還有相當實力,就變“避難”為“徵韓”,佔領釜山及周圍地區,打出一片新天地。接著,徐圖擴張。時機合適的時候,攻回日本,光復長州。
這個計劃,原本確實是可行的的。李朝的軍力有多垃圾,高杉晉作一清二楚。韓人懦弱顢頇,豈能擋得住長州志士之一擊?但是,中國人介入之後,“避難朝鮮”便行不通了。朝鮮為中國屬國,如果長州藩已是強弩之末,李朝不可能不奉大清敕令,予以驅逐;如果長州藩尚存“徵韓”之力,中國人亦不可能不追殺到朝鮮,而由得長州藩在自己的屬國的土地上為所欲為。
朝鮮去不成了,那麼能去哪裡呢?
當初在馬關的時候,高杉晉作以“谷潛藏”的化名,登上“翁貝託國王號”,和關卓凡談判。關卓凡曾提出來“改易毛利氏於蝦夷地”——高杉晉作有了靈感:對,就去蝦夷地!
高杉晉作認為,中國人對日本的干涉,一定是一個短期的計劃。而蝦夷地極北苦寒之地,路途遙遠,和日本本州,還隔著一個津輕海峽——如果用兵於蝦夷地,後勤運輸、兵力部署都要重新規劃,和原計劃相比,所費不知要多出多少?
這個“所費”,既包括經濟成本,也包括時間成本。高杉晉作知道,這位關貝子,在國內經過了激烈的權力鬥爭,剛剛上位,不知道有多少事情要做,他怎麼可能長期滯留海外,疲兵於荒蠻之地?耽誤國內的事情不說,還有,他就不怕後院起火?
再說,就算關某人鐵了心要“遠征蝦夷地”,美國人也未必會配合他吧?單是長州征伐,已經能夠看出美國人的小心謹慎了——這一點,高杉晉作的判斷,和大村益次郎是一樣的。
沒有強大的海軍支援,打什麼“北海道”?
蝦夷地廣闊天地,幕府和中國人鞭長莫及,一年半載之後,中國人撤出日本了,俺們返回長州,振臂一呼,周、長二國不還是毛利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