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的時間很快便過去了,到了第四天一早,身在松江的官員,齊集碼頭,除了替關撫臺送行之外,也送一送隨關卓凡一道進京的兩位“華籍美人”——華爾和福瑞斯特。
走海路到天津,再從天津換車馬入京,這是既定的路線。所乘的輪船,是旗昌公司自英國新購的一艘“浦江號”,一千二百噸的排水,金能亨把它用在“滬津線”上。這一回關卓凡進京,金能亨便親自安排,把浦江號二等以上的艙位空出來,用來安置他的隨員和親兵。
隨員並不多,關卓凡只帶了錢鼎銘和另一位叫做褚成良的幕友。幾名長隨裡面,沒有張順,一來因為要留他在撫衙看家,二來他上次替楊坊辦上海道的事情,已經回過一次京城,所以這一回輪到已經升任近衛團團官的圖林。
親兵也只帶了一什,三十人,為的不僅是護送大帥,而且還要護送隨行的物件——大大小小的箱籠,足有上百個!這裡面固然有不少是替出京時那一支馬隊的官兵,帶給家裡的東西,但更多的是關卓凡帶回京裡的禮物,連準備進奉給宮裡的東西,都在其內。
關卓凡心想,這一回,說不得要無恥一下了——替深宮之中那兩位年輕的寡婦,帶點好東西去。
唔……自己的家裡,也還另有兩位“年輕的寡婦”。
可見要好好保重,不要一個不小心,讓扈姨太也變成了寡婦,那就無味得很了。
心裡雖然是這樣想著,但面上卻是一副誠摯的笑容,向碼頭上送別的官員,親切揮手。在汽笛的長鳴聲中,浦江號已是緩緩。
等到碼頭上的人群消失在視線中,他的心中,忽然仿似放下了一副千斤的重擔,心情一時開朗起來——主政江蘇,開辦洋務,萬千責任集於一身,不但要殫精竭慮,而且時刻都有如履薄冰的感覺,生怕自己有哪一步走錯了,變作歷史的罪人。現在雖然只是暫時的離開,卻已經足夠讓他有一段放鬆心情的好日子。
在這樣的情緒鼓舞之下,不免臉上露出一絲狡黠的笑容,把站在身邊的華爾扯了一下。
“華遠誠!”他看著西裝革履,站得筆挺的華爾,“你瞧見沒有,這隻船有什麼不一樣?”
“我早就知道了。”華爾驕傲地揚了揚腦袋,“英國人既然造出來了,我想美國也一定有的。”
不一樣的地方是顯見的——這艘船,已經不是“輪船”,船身兩側已經沒有了巨大的明輪槳葉。
這是一艘螺旋槳動力的輪船。
關卓凡點點頭,在心裡輕輕嘆息一聲:世界又在往前走了。
在海上三天三夜,第四天一早,船靠大沽口,打前站的長隨陪著駐大沽的守巡道和一名指揮僉事,在這裡接船,碼頭上靠邊擺著一溜大車和數十匹馬,準備得甚是周全。
等到進了天津城,在備好的行館裡略略盥洗一番,就要出門,因為有兩個人是要去拜訪的,人家也正在等他。
一個是直隸總督劉長佑,一個是三口通商大臣,“好朋友”崇厚。
劉長佑是湖南人,亦算是湘系出身的大員,不過他的資歷老,出道早得很,並不是曾國藩一脈,而是與已經戰死的江忠源,淵源極深,所帶的勇亦是楚勇。從咸豐二年打到同治元年,戰功赫赫。到了直隸總督任上,先對付極難纏的“黑旗軍”將領宋景詩,及至宋景詩降了勝保,劉長佑又轉手對付山東的起義軍,一直打得不錯。
不過關卓凡格外記得他,不是因為他的戰功,而是因為這個人,在歷史上曾經向朝廷提出過一個很奇怪的建議。
跨海誅滅日本。
*(未完待續。。)
第二十五章 進宮
終清一朝,無論怎麼辦洋務,購艦船,習水師,固炮臺,其宗旨無非是一個“防”字。能從陸防發展成意識到海防的重要性,已經是極為不易,至於說跨海征伐,根本就沒有這個意識,真是想都不敢想的一件事。
偏偏劉長佑就敢想,而且正式上了奏摺,堂而皇之地向朝廷提了出來。
他的分析很獨到,認為從前明的例子可以看出來,日本這個島國,狼子野心,侵略成性,遲早是要對中國動手的。既然如此,與其等日本人動手,不如趁其羽翼未豐,先下手為強,盡舉國之全力來誅除了它,將之一分為三,則日本將再也不能為害,庶幾可保中國寧靖數十年。
他提出的三條戰略也很有意思,一是“簡大臣宿將有威望者,起東三省之兵,出松花江以臨庫頁島”,二是“別命一軍出朝鮮,以扼其西”,三是“選明習韜略、熟習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