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她獨有而慈安太后卻沒有的。
兩萬兩銀子。
外官給太后進獻東西。此時並沒有形成風潮,進獻金錢更是絕無僅有的事情,因為這是為體例所不容的事情。
然而關卓凡偏偏就做了!四十張五百兩的銀票,經過安德海的手,悄悄交到了替慈禧太后管賬的貼身宮女珠子的手裡。
雖然慈禧是個絕不嫌錢多的人,但她倒也不是說真的缺這兩萬銀子。作為太后,她每年的“交進銀”有六萬兩,其中端午、中秋各交一萬五,年下則交三萬。
她所高興的,是她把這兩萬兩銀子,視作關卓凡對自己獨有的一份忠心,而關卓凡這一年來對方家園的接濟,她也透過安德海,有所耳聞。
“照公爺已經把家裡全都翻整了一遍,地方也大了,就跟新的一樣。”安德海添油加醋地說,“皇老太太就盼著太后什麼時候回去看看了。”
作為女兒,慈禧是個極孝順的人,但同時又是個極好面子的人。朝陽門內方家園的公爺府,是她的孃家,然而已經頗為老舊,看上去並不氣派,因此她也就不願意回去,怕叫人笑話。現在按安德海的說法,倒是關卓凡幫著哥哥照祥,把府裡重新整治了一遍。
慈禧滿足地想,真有意思,這倒好像是他在外面掙了錢,專門拿來給自己花似的。
這個荒唐的念頭,把她嚇了一跳,不明白自己怎麼會生出這樣莫名其妙的想法來。
她卻不知道,更加莫名其妙的是關卓凡這個人。
他每年交給白氏和扈晴晴的銀子,也是兩萬。
*
關卓凡替恭親王出的法子,用來對付頑固的倭仁,居然很見成效。
軍機上擬了一道旨,拿給兩宮太后過目,旨意中的一句話,是“著該大學士,即行酌保數員,另行擇地設館,講求天文算學,與同文館招考之生員,互相砥礪,共收實效。”
慈禧看了,心中有數。她自然絕不相信倭仁能保舉出什麼人才來,心想這樣逼一逼他,那也很好,免得他老是在洋務上面作梗,於是點頭贊成。而慈安太后雖然是迴護倭仁的,但卻又看不出這道諭旨中皮裡陽秋的味道,覺得若能保舉幾個人才出來,那也不錯,因此也欣然表示同意。
這一下,讓倭仁苦不堪言。這是以子之矛攻子之盾的辦法,明發上諭,通朝皆知,連個騰挪閃躲的餘地都沒有,如何是好?
他自己說的“中國之大,何患無才”、“必有精於其術者”這些話,原是理路上的泛泛而論,偏偏為關卓凡捉住了痛腳,讓他指實幾個人,哪裡做得到?若說隨便報幾個人出來搪塞,上諭卻又指明,是要跟人家同文館“互相砥礪”的,這又怎能砥礪得過?詰駁之下,不免要原形畢露,鬧出笑話來。
再說,他身為理學宗師,又是文淵閣大學士——名義上的宰相,因此也做不出這樣虧心的事情來。於是老老實實地復奏,說自己的前一個摺子,語有不妥,“意中並無其人,不敢妄保”。
鋒銳一挫,不免氣餒,而一直奉他為老師的徐桐,居然也在他耳邊,期期艾艾地說了些話,大意是聽說關卓凡在江蘇辦洋務,似乎很收了點實效。
人人都知道,現在洋務的兩端,一端是在京城,由恭王主持,一端是在上海,由關卓凡主持。現在連一向跟自己站在一起的徐桐都這樣說,弄得倭仁很有些心灰意冷,反對洋務的言辭,也就不像原來那樣激烈了。
沒想到恭王見到關卓凡的頭一個法子見了成效,大是起勁,心想倭仁是反洋務派的領袖,何不趁這個機會,再敲打敲打他?於是還不肯放過,把關卓凡的第二個法子也拿出來了,奏明兩宮,召見倭仁,打算再派他一個總理大臣的職務。
這就更難堪了——以帝師之尊,平日裡說說尚可,怎麼好真的去跟洋鬼子打交道?然而體制所關,雖然明知道議政王是在開自己的玩笑,倭仁仍不得不硬了頭皮,到養心殿面見兩宮。
“倭師傅,你是三朝老臣,先帝特簡的人。朝廷不管辦什麼事,自然都要格外借重你的威望。”慈禧跟恭王有默契,此刻說道,“現在打算再派你一個差使,兼總理大臣,在總理事務衙門行走,你看怎麼樣啊?”
“跟聖母皇太后回話,”倭仁真正是有苦說不出,只能想話出來推辭,“臣老邁衰微,在總理衙門行走,實在是力有未逮。”
“總理衙門,是總攬洋務的地方。說起跟洋人打交道,原是要有你這樣的名宿,才能壓得住陣腳,你又何必推辭?”
“臣……”倭仁無言以對之下,心裡一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