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燈 巨大 直達底部
親,雙擊螢幕即可自動滾動
第583部分

不同,關卓凡一直認為,李鴻章其實不怕洋人。這個“不怕”,不是說他莽撞無理,動輒尋釁,而是說在心理上,他對洋人從未有過畏縮和自卑,這在有清一代,特別是晚晴時期,是一項極為難得的品格。這一點,從他與阿禮國的交涉之中,就能夠看出來。他後期辦外交,無論是對英法,還是對俄日,也都算得上是堂堂正正,從未像其他人那樣奴顏婢膝。

至於經他手所簽署的一項項喪權辱國的條約,那就不是個人之力能夠抗拒的,算是身在其位,不得不替整個朝廷來背這些“黑鍋”。朝中的清流,固然可以對他口誅筆伐,然而其情其勢之下,以中國之大,換了任何一個人去,恐怕也難有更好的結果,難道只憑著一幫書生,口若懸河,下筆萬言,就能說得洋鬼子痛哭流涕,洗心革面,把搶到手的利益交了出來?

必定不能。

然而李鴻章亦有他洗不脫的罪過——私心太重!劉郇膏指他是個功名之士的底子,也正是這個意思。

作為一個讀書人,“先天下之憂而憂”的情懷,他是有的,可若說“後天下之樂而樂”,那就不肯了。論到辦洋務,推進中國的近代化程序,李鴻章自然是標誌性的人物,但也正是因為私德不檢,在他過世的時候。李氏家族的財產。居然達到了四千萬兩白銀之巨。那還有什麼話說?

況且主官如此,又如何約束手下的那個龐大的利益集團?自然更是上下其手,層層分肥!國家用十兩銀子,卻只能辦成一兩銀子的事,而就連這一兩銀子辦出來的事,往往也是金玉其外,敗絮其中,一遇風吹雨打。不免煙消雲散,最終的結果,變成連一兩銀子都沒有。

關卓凡心想,在這一點上,李鴻章不要說與范仲淹相比,就連比起他的老師曾國藩,相去亦不可以道里計——至少曾國藩的清廉,有口皆碑,嫁女兒的時候,壓箱底的嫁妝銀子。就只有二百兩,連曾國荃都死活不肯相信。非要親手開啟箱子來看,結果目瞪口呆。

因此,關卓凡在心底,對曾國藩還是保有一份尊重的,至於李鴻章……

這個人,如果有人能夠控馭,則用之一方,不失為一名幹才。若是如脫韁野馬,任由賓士,甚至是獨掌全盤,則最終必定壞事。

現在楊坊任上海道一事,已經塵埃落定,楊坊亦已經開始坐衙辦差。除了城西那個虛有其表的巡撫衙門,李鴻章想插手上海的事情,已經很為難了。

而蘇州殺降這件事,雖說朝野之中都有不小的非議,但他李鴻章有曾國藩罩著,是遲早可以擺得平的。可是各國領事的這一關,就沒有那麼容易過得去,他以後再想跟洋人打交道,就沒有那麼容易了。

誠然,洋人現在表現出來的,不過是一時的義憤。出於利益的考量,他們終究還是要跟中國打交道的,只是這一回,他們有了別的人可以選擇。

中國的洋務,以後未見得非要李鴻章來辦。

我關卓凡也是可以辦的。

而且既然已經心機百變,費時費力走到了這一步,眼光就不肯只放在一個上海上面了——蘇松太常鎮,天下膏腴之地也,為什麼不可以想想?

關卓凡將手中那方烏木鎮紙,輕輕拍在案子上。

遲早要把他擠出江蘇去。

*

李鴻章在跟戈登較勁,駐紮在新陽的戈登,也在跟李鴻章較著勁。

按李鴻章的想法,一支軍隊,畢竟是要打仗的,否則也就沒有了存在的價值。而且四千人的部隊,每月的軍餉不是一筆小數目,戈登拒絕了自己撥去的餉銀,單靠一時的激憤,又能支撐多久?

他的想法,不能說錯,然而沒有想到的是,戈登有了更激烈的行動。作為常勝軍“會帶”的吳煦,從新陽趕到了蘇州,向李鴻章報告,戈登已經宣佈,常勝軍解散!

看著李鴻章驚愕不已的樣子,吳煦亦是痛心疾首,然而在心裡面,那份快意卻難以言表。

李鴻章和關卓凡,都是謀奪他上海道的人,然而在吳煦的心裡,情形大不相同。關卓凡的手段是和風細雨,李鴻章的手段則狠辣無情,因此相比較起來,自然是把李鴻章恨進了骨子裡去。在這樣一個巡撫手下做事,實在是難以安於其位,所以吳煦早已心灰意懶,漸蒙去意,連那個三品皋司都不想要了。

可是離去之前,居然被他找到了一個機會,小小地報復一下李鴻章。這個機會,就是由蘇州殺降引發的常勝軍之變。

其實李鴻章的判斷本不算錯,對於身在常勝軍的這些外**官來說,一是要有仗打,這樣才有存在的價值,二是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