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謝他囉,”曾國荃笑道,“既然送了來。這事自然算是兩邊的功勞。大哥在摺子裡,替他多說兩句好話就是了。”
“多說兩句好話!”曾國藩無奈地笑了起來。“你倒說得輕巧。老九,你有沒有想過,這件事既然算兩邊都有功勞,那麼打破江寧,是不是也就算是兩邊的功勞呢?”
“這……怎麼能算?”曾國荃漲紅了臉。
“怎麼不能算?”曾國藩哼了一聲,“你以為是毛腳女婿去丈母孃家,吃完了飯菜一抹嘴,就什麼事都沒有啦?”
曾國荃說不出話來了。
“他不是白送給你的!不過這個情,咱們領了,畢竟他替你彌補了一個絕大的漏洞!照你原來的說法,洪福瑱燒死了,李秀成死在亂軍裡面,如果朝廷追究這件事,這是多大的麻煩!”
一直被攻克江寧的勝利衝昏了頭腦的曾國荃,現在才清醒過來,不由出了一身冷汗。
“關卓凡這個人,有大才,不過心機也深得很。”曾國藩異常鄭重地說,“你以後如果再跟他打交道,要小心一點,也不妨讓著他一點。”
“我倒沒有看出來……”曾國荃定神想了想,遲疑著說,“我去他營裡道謝的時候,他倒是謙遜得很。”
“哦……他是怎麼說的?”
“他跟我客氣,說還好是軒軍僥倖,捉到了這些人,不然落在左宗棠和沈葆楨的手裡,那就麻煩了。”
“你有沒有想過,他這是在提醒你?”曾國藩問道,“說起來,要是真的落在他們手裡,那就真有大麻煩了——抓住湘軍的這個馬腳,季高和幼丹兩個,豈有不大做文章的?”
“我也沒有虧待他!”曾國荃爭辯似的說,“我從營裡,足足挑了四車東西給他,怎麼也值一百萬銀子。”
“什麼?”曾國藩大吃一驚,“他收了麼?”
“到底還是退回來了,只留下禮單,說心意領了。”曾國荃說完,又加一句,“這是他自己不要,可不怪我。”
“唔……”曾國藩不說話了,沉思半晌,頹然道:“老九,你辦了一件糊塗事。”
曾國荃迷惑不解地看著大哥,還不知道自己錯在了哪裡。
“江寧城內,財貨全無,這是我摺子上的原話!既然財貨全無,你送他的東西,哪裡來的?”曾國藩輕輕拍了拍弟弟的手臂,心想這個老九,處處受制於人而還不自知,“他沒拿你的東西,算是撇清了自己,可是那張禮單,就是鐵證如山啊。”
“這……”曾國荃張口結舌,過了一會,霍地站起身來,“大哥,你是說他要對付我?”
“老九,你坐著,坐著。”
曾國藩寬慰著,勸了他坐下,自己目光炯炯地想了好一會,才接著說下去。
“這一百萬銀子,你不能留下,交給我先用在善後上。將來萬一扯出這件事來,也算是預留了一個地步。”
“是。”曾國荃的心裡,仍然驚疑不定。
“單憑一張禮單,也不能說人家就一定是存心故意。更何況,他是個絕頂聰明之人,不會平白無故地跟你為難。”曾國藩輕輕嘆了一口氣,搖了搖頭,“只不過,我怕李少荃以後會恨上你。”
“關李鴻章什麼事?”曾國荃愕然。
“我不能不送關卓凡一個人情,”曾國藩淡淡地說,“少荃的蘇撫,怕是保不住了。”
*(未完待續。。)
第一二六章 月黑偷人夜
軒軍撤了。
在江寧四圍駐紮的各部,收到關卓凡的軍令,立刻開始集結,然後幾乎是按原路向上海方向返回。
人人都看得出來,大帥的心情好極了,一路之上,都是滿面春風。
是可以高興一下的,關卓凡心想,克復江寧的正式奏摺,終於是由自己來領銜,這意味著什麼,不言而喻。
曾國藩很客氣,把他請到大營,拿出這一封厚厚的摺子,請他領銜。而這一回,一向謙遜的關卓凡,卻意外的毫不客氣,當仁不讓地在摺子上寫下自己的大名。
該讓的時候就讓,不該讓的時候一定要分毫不讓。
而平日裡的讓,正是為了這一刻的不讓。
摺子一發,在江寧的事情就算做完了。不過撤歸撤,他卻開始在沿線駐留部隊了——福瑞斯特的洋一團,去往鎮江,吳建瀛的建字團,留在了常州,姜德的德字團,則在蘇州左近駐紮。其餘的馬隊、克字團、洋二團,以及新編練的三個團——劉玉林的林字團,展東祿的祿字團,還有鄭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