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很,可是一旦脫離了險境,洪秀全的兄弟們,便又開始故態復萌,指手劃腳了。
“幹王”洪仁軒倒還好,這個從香港歸來的讀書人,雖然一直替洪秀全總理朝政,但畢竟知道這一次脫險,靠的全是李秀成,因此不言不語,一切聽忠王的分派。但他那兩個肥頭大耳的哥哥,洪仁發和洪仁達,就沒那麼好伺候了,一會抱怨坐下的馬匹不好,跑得不平穩,一會又喊累喊餓,要求停下來休息一會,讓李秀成找東西來給他們吃。
然而怎麼能停下來?周圍的將士,俱都含怒不語,只有李秀成,卻仍然容讓著他們。
說是謙遜也好,說是軟弱也好,總之這是李秀成性格中的一個弱點。親眼目睹了天京事變中血流成河的慘狀之後,李秀成在自己人面前,總是小心翼翼,生怕再演出反戈成仇的一幕。當初陳玉成氣勢凌人,他寧願讓地盤也不願翻臉,在蘇州的時候,他寧願離城,也不願跟郜永寬等人刀兵相見,現在面對天王的兄長,一向橫行霸道的信王和勇王,又如何肯跟他們起爭執?
於是乾脆把自己坐下的那匹菊花青,讓給洪仁達來騎,好歹讓他不再囉嗦了。就這麼逶迤前行,終於在方山,一頭撞進了軒軍的羅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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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得了關卓凡的吩咐,丁世傑、張勇和伊克桑,便加倍小心,決意要替老總把這一條“華容道”守好。
其實並不止一條道。透過方山向南去的,有一條大路,一條小路,另有兩條山路。三個人商議了幾次,決定以克字團的兵防禦正面,以馬隊守兩翼,將方山左近二十里,佈置得密不透風。同時把遊騎作為哨探,撒了出去,在方山之前十里內遊弋搜尋。
果然,江寧破城的訊息傳來不久,哨騎就發現了這支一千多人的隊伍。雖然黑夜之中不能完全看清,但一副敗軍的樣子是無疑的。官軍既然在江寧大勝,又怎麼會有這樣一支敗兵,急急地向外跑?
訊息報回方山,丁世傑立刻判斷這是一支長毛。於是命伊克桑偃旗息鼓,張勇的馬隊從兩翼靜靜迂迴,等到李秀成發覺不對,想下令掉轉方向的時候,已經是身入重圍,來不及了。
從天京城裡逃出的這支隊伍,雖說大多是李秀成手下的死士,但經過連日苦戰,又奔波數十里,早已是精疲力竭,十成戰力之中,所剩下的只有一二成,再者又夾雜了不少太平天國的貴人和眷屬,哪裡是養精蓄銳的軒軍主力的對手?待到一聲槍響,伏兵四起,就再難做出有力的抵抗,而等到身側和身後的馬隊衝過來,更是立時便潰散了。
誰知潰則潰矣,散卻不能夠——軒軍的兩層包圍圈,密密實實,上千只火把燃起。把四周照得通明。想要逃出去。實在難。一仗打下來,清點戰果,“幼天王”洪福瑱、“幹王”洪仁軒、“勇王”洪仁達、“信王”洪仁發等就擒,“章王”林紹章戰死,“堵王”黃文金被殺,“幼西王”蕭有和自盡,其餘的人,被殺四百多。被俘近千。
最要緊的“忠王”李秀成,左腿中了一槍,從馬上滾落草叢,終於還是被克字團的步勇搜了出來。
這樣的成果,讓丁世傑、張勇和伊克桑三人,幾乎不敢相信。面面相覷,不知是想哭還是想笑,愣怔半晌,還是伊克桑先想起來。
“這得飛報老總!”
“對!對!”丁世傑如夢初醒,匆匆寫了一張戰報。向張勇要了一哨騎兵,護送著那名材官。疾馳而去。
這些情形,關卓凡雖然還沒有細問,但亦能猜個**不離十。大功告成,心中自是欣慰已極,但還有一件事,是自讀史以來,耿耿於懷多年的,今天非做個了結不可。
“李秀成,”他把張勇送過來的一把椅子,扯在李秀成的對面坐下,和緩地說,“你以一人之力,替洪秀全經略大局,隻手獨抗官軍這麼多年,我很是佩服。”
自關卓凡報了名,便緊閉雙目的李秀成,大感意外,眼皮微微顫動了一下。他屢屢敗在這個清妖的手上,現在更是連人都落入了他的掌握,哪裡想到他竟然會說出這麼一句話來?
關卓凡的這句話,是真心話。
在整個太平天國的運動中,李秀成是他唯一敬佩的人——對上忠誠,對友寬厚,對下有恩有紀,作戰百變多謀,既不像洪秀全是個神棍,又不像楊秀清的暴戾無度,對於打下的“蘇褔省”,管制開明,與民休養,讓蘇褔省的經濟,甚至比朝廷治下的時候還要強。因此說,李秀成這個人,實在算得上是個英雄。
“我也知道,洪秀全雖然封你做忠王,卻從未真正信任於你,他那兩個王八蛋哥哥,在江寧城內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