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就開始長篇大論“天象示異”。
中國古代的政治文化中,“天人感應”是核心之一。“天象示異”代表老天爺對地面上的政治不滿意,以“異象”做出警告。下面為政的不改正,老天爺就要發飆了,最嚴重就是換人來幹,“王朝輪替”。
日蝕、月蝕、地震這種高階別的“異象”不用說了,洪水、暴雨、暴雪、大旱、大風、大霧、冰雹、蝗災、瘟疫、泥石流、沙塵暴等等也在此列,就是“天光晦暗”,即後世之“霧霾”也可以算進去。
總之,所有的自然災害都可以歸攏進“天象示異”。
還有,冬天打雷、夏天下雪、花花們反季節開放,也算。
還有,河水變顏色、泉水從地下冒出,也算。
還有,哪兒生了個“雙頭人”,即後世所謂“連體嬰兒”,也算。
這種神經兮兮的理論,在某種特定的情況下,居然也有它的效驗。
比如王朝後期,財政枯竭,政治**,行政能力愈發低下,防災、抗災的能力就跟著降低,包括無力進行水利工程的建設和維護,中國最主要的兩種自然災害——一個澇、一個旱,便愈發頻繁。
王朝後期,動亂增加,戰爭進一步破壞了防災、抗災的能力,自然災害隨之大幅度增加,“大戰之後有大災”不是虛言。
現在的清朝正是已進入“後期模式”,甚至有開啟“末世模式”的跡象。
其實,就算太平盛世,中國這麼大,又有哪年沒有各種各樣的自然災害?
所以,只要有“政治需要”,這種所謂“天象示警”,什麼時候都是一抓一大把。
蔡壽祺建議以此為突破口,關卓凡以為很有道理。
因為在“天人感應”的理論中,宰相“燮理陰陽”,所以,既然“天象示異”,那麼就是“宰相之責”了。
當朝“宰相”是誰?可不是什麼“大學士”。清朝後期的“大學士”,基本上就僅僅是個榮譽銜頭了,有位置,沒實權。
實際的“宰相”,是“軍機處領班”,就是恭王了。
嗯,奕??先生,你要為所有的自然災害、包括洛陽李某家裡的那個“雙頭人”負責任啊。
那麼,宰相出了什麼問題叫老天爺這麼不高興呢?
這就是摺子的題目裡的那四件事了,“貪墨、驕盈、攬權、徇私”。
這套邏輯,非常完美,關卓凡想,以後最好不要有人往我身上用。
當然是搞封建迷信,可在封建王朝不搞封建迷信搞啥呀?等我真上了位再推動科學昌明吧。
蔡壽祺羅列了一大堆“天象示異”,看的慈禧和慈安心驚膽戰——兩位御姐可是信這個的。
趕快往下看,老六都做了些啥呀,整得“上面”發那麼大的火?
“貪墨、驕盈、攬權、徇私四事”中的重點是“貪墨”。
劾人“貪墨”要有證據,不然就沒有什麼殺傷力了。
有沒有呢?有,就是恭王府的“門包”制度。
其實哪個王公重臣的門房都是收“門包”的,但別人的“門包”是落在“門房”個人腰包裡的;而恭王府的“門包”,王府要從中“分成”。
這個主意是恭王的老丈人桂良替他想出來的。恭王府開支浩繁,入不敷出,恭王頗以為苦,於是桂良獻計,派“賬房”到“門房”坐著,客人給“門房”的“紅包”,一律先收上來,然後再將其中部分返還“門房”,其餘的,留在賬房。
以前給五兩的,現在就得給十兩。因為如果還給五兩,落到門房自個手中,就只有二兩、三兩,這個門,你還想進去嗎?
給十兩門房也不會有更好的臉色,因為落到他手裡的還是五兩。
大夥兒既知道恭王府有這麼個規矩,給門房紅包等於“孝敬”恭王,還能落下個名字,自然而然,恭王府的“門包”的“行情”就愈漲愈高,有的人甚至一掏就是一張一百兩的票子。
這種情況下,返還給門房的,就不止五兩了,會多一些,大概十兩八兩的樣子。
於是,真正把“小額納賄”變成了公開的“制度”。
恭王每天接見的客人是有數的,且都是高階官員。大多數低階的官員是由王府的長史接待的。很多時候根本無人接待,純粹過來打個花呼哨,就為了給門房送個“紅包”,在恭王府賬房那兒留個名字。
到了後來,情況發展到這種地步:該去總理各國事務衙門辦的事,也先來恭王府“報到”,給了“門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