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合巹之禮,這個婚禮就非常奇怪,對誰都交代不過去。
幸好俺是從二十一世紀過來的。
關貝子新收姨太太,整個上海灘都轟動了。
娶妾沒有什麼稀奇的,稀奇的是關貝子的做派!
許多有頭臉的官員士紳——大致就是關貝子娶扈太太時請的那些客人,收到了一份精美的喜帖。這份喜帖僅僅是“報喜”用的,不是邀請“觀禮”的。因為註明了:不辦喜宴,不受禮金。
這還不最稀奇的。最稀奇的是,和喜帖一同送來的。是一個精緻的錦盒,開啟來,裡面是一枚大大的懷錶。
就是說,關貝子納妾,不但不受禮,還倒過頭來“送禮”!
這份“禮”還不輕。懷錶在上海,雖然不是什麼太稀罕的物件,可是也只是有錢的“洋派”人物的“玩物”。收到喜帖的人裡面,有不少是沒有懷錶的。
這是什麼意思?
坊間的“標準解讀”很快浮出水面:“不辦喜宴”是為了“不受禮金”,關貝子以身作則,藉著這個由頭,提倡“廉政”。
送懷錶,則表示“提倡新政”,包括“培養時間觀念”。
真正是微言大義啊。
又都說關貝子新娶的這位楊姓姨太太,是和關貝子一起在美國同生共死過的,最是洋派,藉著她的婚禮,做這番宣示,合適不過。
整個上海都沸沸揚揚了。
人們都伸長了頸子等著,看看到了迎親的那一天,又是怎麼樣的一番“洋派”?
沒想到,關貝子迎親,卻還是咱們中國的做派。
楊太太是扈太太的妹妹,扈太太是羅四太太的妹妹,那麼楊太太自然也是羅四太太的妹妹,因此,租界喬治街胡雪巖的府上,就算楊太太的“孃家”。
迎親的日子到了。
送親的隊伍,由胡府發轎,從北門進城,一直逶迤到清雅街。
花轎前後,一共四頂轎子簇擁著。隊伍前面,是軒軍近衛團的騎兵開路;後面,也是近衛團的騎兵護衛。
近衛團的騎兵一身嶄新呢料的藍色美軍軍禮服,極其精神。
這是軒軍這支上海的“子弟兵”,第一次以軍禮服在上海市民面前亮相,登時滿城大彩。大街兩邊,觀者如堵,就有人自發地點起了鞭炮。後來,鞭炮聲愈來愈多,上海灘上,猶如過節一般熱鬧。
路邊,有穿著美**服的洋人,抱著一架大大的“照相機”,跑前跑後地拍照。這是軒軍的“隨軍攝影師”。鎂粉燈時不時“砰”地一個爆閃,煙霧瀰漫,又引起旁觀市民的轟動。和著鞭炮聲起此彼伏,愈發熱鬧了。
路上不用鼓樂,送親的隊伍到了清雅街關貝子的公館——原巡撫衙門,才響起嗩吶吹奏的喜樂,意思是新娘到了。
關貝子的公館,到處張燈結綵,一片喜意。
花轎直接抬進了公館,公館的大門隨即關上了。
一切程式,都和關貝子娶扈太太的時候相彷彿。
不同的是——誰也想不到的:花轎中坐著的,並不是新娘。
婉兒身懷六甲,怎麼可以這麼長途跋涉的折騰?因此,轎子裡面,不過是貝子公館派出的一個丫鬟“替身”而已。
婉兒一直就呆在公館裡面,花轎進了大門,大門關上了,一身紅妝的她才披上蓋頭,在丫鬟們的攙扶下,上了花轎。
花轎再抬進二門,如此,楊婉兒就算“進門”了。
轎子落地,丫鬟上前,將新娘攙了出來,羅四太太在一邊陪著,進了花廳。
花廳裡紅燭高照,正中的案子圍了紅緞桌圍,案子上供著五色緙絲的合和之仙。
關卓凡也已一襲紅袍,在案子前站著等候了。
羅四太太將新娘子送到關卓凡面前,關卓凡伸手揭開蓋頭,燭光照映,婉兒一張柔美如玉的臉龐笑意滿盈。
充作司禮的胡雪巖微笑著喊了一聲:“行禮——”
婉兒微微地向關卓凡福了下去,柔柔地叫了一聲:“老爺。”
關卓凡伸手相扶,心中感嘆:戰火紛飛,萬水千山,你總是我的人了。
然後婉兒轉向站在旁邊的扈晴晴,又微微地福了一福。
如果扈晴晴是正妻,自然要受婉兒的禮,但“大家是一樣的人”,原本是沒有這個程式的。
這個程式是婉兒自個堅決要求加進去的。
扈晴晴受了婉兒的禮,又偏身還了一禮——如果她是正妻,是不需要還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