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話的滾了下來,哽咽不能成聲。
關卓凡這些日子忙下來,統共花去了近五千兩銀子,才把諸般事情辦妥。現在見到白氏的神情,和這一副發自衷腸的熱淚,自覺沒有白忙,心下暗暗寬慰。他就任千總以來,入息頗為豐厚,但他志不在此,並不像前任那樣貪得無厭,反而將不少應得之錢讓給手下,很是博得了一些擁戴跟好評。至於置辦大宅的花銷,則是得益於那張恭王所賜的龍頭大票了。
這筆花去的巨資,並不是只為博得美人的感念。另一個重要的目的,便是他所籌謀的“齊家”——從今以後,他便要將這裡當成自己的根據地了。
事實證明,他這一番措置很是及時。僅僅三天之後,抽調步兵統領衙門三千人,充實熱河禁衛的聖旨,便由軍機處發到了京裡的兵部。
第十二章 肅順的心機 (二更)
寫旨的是軍機大臣焦佑瀛。軍機大臣一共七人,八里橋之戰後,除文祥奉旨留京協助恭親王辦理扶局外,其餘的六人,盡數隨御駕來到熱河。在這六人之中,怡親王載垣是軍機領班,鄭親王端華以親王的身份亦享尊榮,另外四個,按資歷排去,依次是穆蔭,杜翰,匡源,焦佑瀛。
排在末尾的焦佑瀛,俗稱“打簾子軍機”,是前年才從軍機章京超擢為軍機大臣的。他貌不驚人,一臉麻子,因為是新進的緣故,奉職格外殷勤,皇帝傳下什麼旨意,總是搶著寫旨。
這次也不例外,軍機大臣們見過皇帝,得了旨意,退回到軍機值蘆之後,旨稿仍是由焦佑瀛動筆,一揮而就。寫完之後,卻不交給載垣,而是雙手捧了,送到坐在東首的一人面前,恭敬地說:“肅中堂,您看這樣寫可使得?”
被稱為肅中堂的人,自然便是肅順。他並不是軍機大臣,卻在軍機值廬中公然高坐,如果放在前朝,這已是死罪。然而奇怪的是,軍機大臣們都不以為意,就連身為軍機領班的怡親王載垣,也將這視為理所當然的事情。
按朝廷的體制,大學士是名義上的宰相。但實際上,軍機處才是處分天下軍政事務的中樞,一入軍機處,便算是有了宰相的身份,而軍機領班,則是首輔的身份。但這幾年,肅順為咸豐所重用,幾乎到了言聽計從的地步,以御前大臣,領侍衛內大臣的職銜,大政所出,無不參與,成為事實上的首輔,而軍機大臣,倒似乎成了他的辦事班子,因此他出現在軍機處,成了大家習以為常的事情。
“成!”肅順一目十行地將旨稿看過,遞迴給焦佑瀛,“回頭譽正了,請皇上用了印,就交發吧。”
“唉,這又要來三千人,”端華拍了拍自己的額頭,有些犯愁的說,“人吃馬嚼的,供應上又該吃緊了,也真是麻煩。”
端華是肅順同父異母的哥哥,承襲了鄭親王的爵位,身份貴重,還兼任著行在的步軍統領,這一次從京中調來的三千人,就是要撥歸他的轄下。然而他最是糊塗無用的一個人,不明白肅順幹嘛又給皇上出主意,要往熱河這裡調兵,給自己平添了許多事端。
肅順對他這個哥哥一向不甚客氣,見他懵懵懂懂的,對自己的一番苦心全然不知,又好氣又好笑,搶白道:“對,對,真麻煩。等到什麼時候讓人一索子捆去宗人府,日日睡涼炕,看四方天,就什麼都清淨,再也不用麻煩了。”
載垣見端華一副茫然的樣子,心裡好笑,叫著端華的爵號說道:“老鄭,雨亭這一番安排,自有他的意思。”左右看了看,伸出右拳,豎起拇指和小指,擺了個“六”的樣子,壓低聲音說:“京裡有傳言,說他要反!”
端華再笨,也知道這個“六”字,指的是京中的恭王。當今的咸豐皇上,是道光皇帝的第四子,而恭王,則是道光皇帝的第六子。端華聽說恭王要造反,嚇得臉上失色,而其他幾位軍機大臣,見怡親王居然毫不掩飾地談論這等事情,都噤若寒蟬,誰也不敢接話。
肅順卻漫不在乎,大刺刺地說:“也就是有這麼一說,所以做個未雨綢繆的打算。真要造反,我看他恭老六沒有這個膽量,也沒有這個本事。”說罷哈哈一笑,屋裡方才那一陣緊張的氣氛,才告緩解。
然而肅順雖在面上做這樣的表示,但心裡對恭王的戒懼,其實是深到了極處的。
恭王的和碩親王稱號,是由道光皇帝在臨終前,御筆親封,比之那些承襲而來的王爺,要更加尊貴。以他的身份,若在軍機,便會是當仁不讓的軍機領班。只可惜在五年前,因為與自己的四哥——咸豐皇帝的一樁誤會,被咸豐免去一切官職,逐出軍機,回上書房讀書。直到不久前,奉旨議和,把撫局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