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更)
既然奉了“懿旨”,關卓凡變得底氣十足,第二天便興沖沖地騎了馬,到城東周店坊的旗營來尋明氏。他特地穿了官服,為的是讓人看了,猜得出是老馬的軍中同袍,就不會生出別的遐想。
房子還是那排官房,但明氏所住的左首第一間,卻已經粉刷一新,房頂角落的脫漏之處,也用新瓦覆蓋妥當。門邊的柴火堆得整整齊齊,門上所掛的,是比棉簾更好的厚皮簾子。雖然都是表面功夫,但比起隔壁的鄰居,已是好上太多了。
拴了馬,舉手拍門,來開門的正是明氏,見到關卓凡,又驚又喜,話裡帶出了顫音:“你……這樣快就回來了?”
關卓凡見了她,卻也是眼前一亮,現在的明氏,與三個月前又不一樣了。原來臉上的憔悴之色不見了,變得愈加標緻明豔,身上穿著淺黃的緞子夾襖,比上次見他時,穿的那件打著補丁的粗布衣裳,更能襯出少婦的俏麗。
昨天才跟白氏說過“沒有別的意思”,現在一見明氏,關卓凡卻又動心了。進了屋子,掏出在路上買的一包糖來,拿了一顆給小虎,將其餘的遞給明氏。
“虧你想得周到,還拿了包糖給他吃。”明氏微笑著說。
無意的一句話,卻勾起關卓凡以前聽過的一個笑話來。他坐在椅子上,笑道:“嫂子,我想起一個笑話來,你要不要聽?”
明氏見他不問別的,先說笑話,點了點頭說:“好啊,什麼笑話?”
“話說有一對夫妻,想辦那個事兒,可是礙著孩子在面前,總是不能成功。”關卓凡笑眯眯地才說了一句,明氏就知道不是好話,紅了臉說道:“呸,無緣無故地說這個。”
“怎麼是無緣無故?你往下聽就知道了。”關卓凡還是笑眯眯地接著說,“男的靈機一動,買了一包糖來,跟兒子說,這糖誰搶到誰吃。說完把糖往門外一撒:兒子,快搶啊,我把你娘壓住啦!”
明知道是在討自己便宜,明氏還是忍不住笑了起來,久別重逢後的小小拘謹,一掃而空。關卓凡瞧著明氏那身衣服,覺得配起她的笑容來,格外好看。
明氏見他老盯著自己身上看,有些不好意思起來,雙手扯著衣襟,小聲道:“這是在布莊扯的緞子,我自己拿舊棉花做的,只花了三錢銀子……”話裡的意思,是在解釋,彷彿生怕關卓凡嫌她花錢多了。
關卓凡心裡一沉,一時間沒有說話。明氏卻會錯了意,以為他不高興了,心裡就有些發慌,連忙把這三個月花了哪些錢,一項項地說了起來,臨末了說:“房子刷了一遍,是想看著亮堂些……這些一共,花了七兩六錢,你給我的錢,還了帳,還剩下四百五十……”
關卓凡實在忍不住了,也不管正在門口玩的小虎子,站起來,一把將明氏拉入懷中。
“不用說了,明天開始,你和小虎子,搬到我那兒去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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搬到他那兒去住?明氏呆住了,一時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關卓凡以前是對她說過,“你們娘倆的事,我關三管了!”,本以為給了五百兩銀子,已經足夠情深意切,誰料還要厚待到這樣的地步。在自己來說,當然是千情萬願,只是……
關卓凡跟馬額齊面上是好朋友,老馬不在了,關卓凡願意幫她,別人也不能說什麼閒話,可是絕沒有把朋友的遺孀接到自己家裡去住的道理,這個名聲,任誰也擔不起。
關卓凡自然知道她的疑慮,於是把宅子是在白氏名下,家裡現在是個什麼狀況,搬過去以後讓她住在哪裡,都一項一項地對她說清楚了。
這麼說來,是搬到關家嫂子的家裡,這就無礙了。明氏心中感動,以前到關家串門,一直覺得白氏是個好心人,沒曾想好到這樣的地步。
然而還有一個疑問,雖然不易啟齒,但不能不先問清楚:“卓凡,你跟我的事……關家嫂子知道麼?”
這句話,不大好回答,關卓凡便含含糊糊地說:“都是女人家,自然可以感同身受。”
這個成語,明氏不能完全聽懂,但大概意思還是明白的,心中的疑惑也就隨之而來:這種事,關家嫂子怎麼會“感同身受”呢?這樣一想,恍然大悟,這個冤家果然是到處留情!又好氣,又好笑,低頭想了一會,小聲問道:“那我該怎麼稱呼關家嫂子?”
話問得極妙,就好像問“張先生,您貴姓?”一樣,聽上去是句廢話,細品之下,自有深意。
關卓凡聽懂了,心想這兩個女人,都不白給。但不管明氏怎麼想,話還是要說清楚:“她說了,你們姐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