扳倒權傾朝野的議政王,如果說出去,別人肯定以為他發了瘋。但蔡壽祺做事,確實有一股狠勁,他用勝保給的那筆銀子,疏通關係,補上了“起居注官”。這是一個翰林、詹事才能坐的位子,主要工作是記錄人君的言行動止。
蔡壽祺鑽營這個位子,目的是想以此接近兩宮皇太后,看是否有可能在兩宮和恭王之間打上什麼楔子。慈禧和恭王有隙的流言,朝野上下、宮內宮外傳得不是一天兩天了。
這個思路相當高明,但執行起來就不是那麼回事了,兩宮太后哪裡是他一個“日講起居注官”想見就能見的?
正在苦惱,關卓凡派人送來了帖子。和帖子一起的,是毅勇忠誠固山貝子的名刺。
以關卓凡和蔡壽祺的身份的差距,下帖子請人已經是非常尊重的意思了;加上名刺,簡直是拿蔡壽祺當“國士”看待了。
蔡壽祺激動地渾身發抖,嘿,明主終於出現了!
蔡壽祺確實是以“國士”自居的,自以為習得“屠龍之術”,要做一番大的事業。可惜除了一個勝保,始終遇不到肯用他的“明主”。就是勝保,也不是真肯聽他的話,不然何至於一根索子吊死了自己?
蔡壽祺並非沒有“原則”的人。他從來不做那種收甲的錢、為甲攻訐乙的事情——如果他不認為乙有錯的話。因此外官致送窮翰林們的“炭敬”、“冰敬”,分到他手裡的就非常有限。
他確實是想“做事”的。
但蔡壽祺又愛“名士做派”,就是攜酒狎ji。可這個是要花銀子的,蔡壽祺手頭拮据,日子便過得非常痛苦。
以關卓凡和勝保的淵源,蔡壽祺不是沒有想到投靠關卓凡的,但毅勇忠誠固山貝子府的門檻太高,容易進不去;而且,誰知道關卓凡要不要“避嫌”?
這下子,天從人願啊!
帖子上特別註明了會面的時間:“戌時四刻”。選擇晚上會面,當然是要避人耳目,那麼,就是要“與聞機密”了!
蔡壽祺全身充滿了“天將降大任”的興奮和激動。他將名刺雙手鄭重奉還,表示一定準時過府拜見貝子。
當天晚上,天上下起了鵝毛大雪,但蔡壽祺卻心中火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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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向東還是向西
蔡壽祺準時到了毅勇忠誠貝子府,被從角門接了進去。蔡壽祺愈加驚喜:如此機密,果然是要“辦大事”了!
一直被延入書房。一見關卓凡,蔡壽祺便行大禮,關卓凡伸手相扶,連聲說道:“蔡先生,我敬你國士,可不好行這樣的禮。”
蔡壽祺腦子暈乎乎的:稱“先生”而不名,貝子是真待我以國士了!
他堅持“禮不可廢”,到底磕了頭。
這一談就是一個時辰,談了什麼,沒有人知道。
第二天上朝,出來這麼一個訊息:惇王病了,明天告祭太廟,他的告祭後殿的差使空了出來。
“奉旨辦理告祭太廟事務”的恭王當場舉薦關卓凡接任。
關卓凡很是愣了一愣。
告祭太廟,就是向列祖列宗報告捻、回亂平的大喜事。本來這是皇帝的工作,但小皇帝太小,做不來這個活計,循例遣宗室中位分最高者代皇帝告祭。
告祭太廟分告祭中殿和告祭後殿。中殿即正殿,告祭中殿是皇帝的責任,由老惠親王代表皇帝告祭;後殿按例遣官告祭,這個差使派給了惇王。
惇王生病,後面還排著一堆王爺貝勒,本來輪不到關卓凡這個貝子,但作為賜給關卓凡的一種特殊的榮譽,派他告祭太廟後殿也無不可;何況捻、回為他所平,由他親自來向列祖列宗報喜,也有特別的意義。
慈禧馬上稱好,慈安自無異議,於是沒等關卓凡發表意見,恭王的提議就透過了。
事出倉促,關卓凡找不出推辭的理由,但心裡莫名奇妙地不安。
以他的判斷,恭王不應該再給他錦上添花了;而且,另外一個當事人是惇王。
這裡面有什麼貓膩嗎?
關卓凡雖然是學歷史的,但太廟的祭祀太冷門了,他並不如何瞭解,只知道什麼迎神、初獻、亞獻、終獻、送神,程式無比繁複。
但這個倒不是問題,他這個承祭官其實什麼腦子都不用動,因為所有的程式都會有太常寺的贊禮官唱禮指示,他們讓你幹嘛就幹嘛,行禮如儀就是了。
如果有人想玩花樣,能怎麼玩呢?
想不出來,畢竟對大部分的細節並不瞭解。
想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