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族的統治就可以維持;一旦漢族士紳地主認為你不能代表我的利益,比如你弄個什麼“皇族內閣”出來,愛新覺羅家就得下臺滾蛋了。
這個階層,控制著資金、土地、勞動力,還有基層政權。
工業化需要的,恰好是資金、土地、勞動力。另外,工業化是一種高度分工、有序組合的生產活動,必須透過基層政權,對各種資源進行有效的動員和組織。
你有的,我都想要。
關卓凡自問沒有能力將這個階層連根拔起,如何控制、削弱、演化這個階層,並在相當長時間內與之共存,是關卓凡今後面臨的最大的挑戰。
這個“控制、削弱、演化”的過程再小心翼翼,也會引發激烈的反應和衝突,甚至戰爭。
這一切,通通需要“高度集權”。
欲行“高度集權”,關卓凡就必須先取得國家的最高權力。
這條路上,其他的都好說,唯有一個障礙,或者說是“心理障礙”:慈禧。
畢竟,她也算是“他的女人”。
這個時候的慈禧,對國家來說,所作所為還是很正面的。
簡賢任能,支援漢員和洋務,能夠控制住自己對於奢華享受的慾望。
慈禧聰明天生,但囿於學識見聞,她並不能真正理解這個三千年未有之大變局。她當然不可能成為商鞅和彼得大帝,但關卓凡認為,比之學識更豐、見聞更廣的恭王和李鴻章,慈禧差不到哪去。至少,恭王和李鴻章等人需要的支援,她都給了。
原時空慈禧的變化,發生在慈安暴崩、她成為唯一的太后、掌握了絕對權力之後。
慈安暴崩,慈禧的嫌疑是很大的。但原因絕不會是傳說中的什麼慈安以咸豐生前“密詔”相迫,慈禧乃毒殺慈安。
政治不是唱戲,皇帝臨死前的責任是指定好接班人,做好接班的安排,沒有更多的了。妄圖介入自己死後多年才可能產生的最高權力爭奪,是根本做不到的事情,也是嚴重的“越權”,是對後代皇權的嚴重侵犯。
皇權發展到清朝,分際已經非常明確,皇帝會小心不越過應有的界限。咸豐又不是強勢的皇帝,不可能做這種小說家言的荒唐事。
關卓凡認為,原時空,安德海的死,才是逼迫慈禧萌動殺機的最重要原因。
安德海出京,一定是得到慈禧的允許的。但安德海一離開慈禧的直接庇護,皇帝、恭王、地方督撫便行動起來,緊密配合,像宰一隻鴨子那樣,殺掉了安德海。
其中,也能見到慈安若有若無的影子。
事前,沒有任何人跟慈禧打任何招呼。
誰都知道,安德海是聖母皇太后最親信的人。他再罪大惡極,招呼總要和聖母皇太后打一聲吧?
這個“聖母皇太后”,到底有多少份量呢?
可以想見慈禧的震撼。
她一定會把這件事看成某些人對自己的嚴重警告。如果自己不如某些人之意,如果某些人真的動了異樣的心思,自己這個所謂的聖母皇太后,完全會被輕鬆地送入冷宮,甚至,可能有更加不堪言之事。
原來,上有慈安,下有恭王,現在,多了一個皇帝,自己的親生兒子,卻和自己怎麼都不對付。
這幾個,眼看著都成了自己的敵人。
怎麼能夠不寒而慄?
徹底消滅落入那種可怕下場的可能性的唯一辦法,就是自己掌握最高的、絕對的權力。
這個權力在哪裡?在慈安那裡。
那麼,怎麼拿過來呢?
太簡單了。
關卓凡想,換了我,也受不了這個刺激,也禁不住這個誘惑啊。
慈安的死因,應該在那個時候就種下了。
“絕對權力”這個東西,猶如毒品,沾上了就戒不掉。甲午戰爭的失敗證明洋務運動的無效,主政者當然要負責任,要求更徹底、更激進改革的人士當然會要求更換主政者。於是,為維持手中的“絕對權力”,慈禧不可避免地向保守派尋求支援。
這個時候的慈禧,才真正走向了時代和國家的反動。
關卓凡想,這一切,最好都不要發生。
如果慈禧能夠在接觸到絕對權力之前就退出政治的核心舞臺,對她好,對慈安好,對國家好。
政治這種事情,還是留給男人來做吧。
畢竟,你也算是我的女人。
想的很美,有實現的可能嗎?
關卓凡嘆了口氣,他沒有把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