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前渡河北上的時候,關卓凡已經將自己的計劃密奏朝廷,兩宮和軍機略加商議,迅速批准了他的計劃。
關卓凡的計劃是,平定西捻之後,立即對苗霈霖下手。
現在苗霈霖部正蜷縮在鶴壁、安陽一帶,騎兵師的部署是防止他向西竄入山西。
南邊,是河南巡撫李鶴年的豫軍;東邊,是剛剛完成剿捻“外圍任務”的淮軍。關卓凡已經下了嚴令,這兩個方向,“不許苗部一人一騎逸出”。
關卓凡自己率軒軍主力,從東北方壓了下來。
之前,關卓凡以“督辦五省軍務欽差大臣”的名義,命令苗霈霖將所部交副將“看管”,自己赴欽差大臣行轅聽令。逾期不至,軍法從事。
關卓凡想,這是你唯一活命的機會,不過估計你抓不住這個機會。
事實上我也不想你抓住這個機會,死苗霈霖才是好苗霈霖。
還有,北京有一位麗人,雖然口口聲聲,“自己的罪孽已經太大,不想再有人因我而死”,但對於苗霈霖的死,一定還是很高興的。
苗老兄,拿你的人頭作為給佳人的見面禮,很刺激呀。
苗霈霖為勝保檄調入陝,但走到半路,就步履維艱。官軍層層設堵,小規模的衝突不斷髮生;不久勝保被拿辦,就算勉強到了陝西,也未必就能夠立足。但這個時候再回徽北也很困難了,因為苗霈霖一離開,官軍便進佔他的老巢蒙城。
只好在半路上豫北的鶴壁、安陽一帶窩著。
苗霈霖發現自己兩頭不著,原先在徽北的時候,雖然官軍監視嚴密,好歹有一塊“根據地”,且經營已久,諸事就手;現在一不小心成了“客軍”,籌糧籌餉,都不容易,腸子都快悔青了。
西捻進入直隸的時候,苗部出現異動,也跟著進入直隸。苗霈霖聲稱北上“勤王”,但朝廷可從來沒有調他“上來”。朝廷和關卓凡都判斷,苗霈霖是想和西捻合流,禍心包藏,不可言語。
西捻迅速覆滅,苗霈霖成了孤軍,只好灰溜溜地回到了豫北。
臥榻之旁豈容他人酣睡?何況在旁邊盤著的實在是一條毒蛇。
苗霈霖此人,後世有人認為,是中國近代史上第一個“軍閥”。關卓凡認為,以此描述苗霈霖,“格局”稍小了一點,多少“委屈”了一點苗霈霖。
中國歷史上有這麼一類人物:身逢亂世,趁機而起,割據一方,最後“志在天下”。苗霈霖正是其中典型。
苗霈霖和洪秀全很像,都是落魄秀才出身。洪秀全開啟亂世模式,苗霈霖隨即投身其中。
苗以辦團練起家,提出“築寨,積粟,治兵”,是最早倡議築圩寨以自保的人,並以此擴張勢力。最盛時據圩寨數千,擁眾十餘萬,號令行於徽、豫數十州縣。
苗霈霖在這些圩寨內,“每寨置心腹一人監守其中,統名為先生,婚姻、田土、錢債細故悉主之”。他控制的地盤,成為事實上的獨立王國。
在淮北一帶,苗霈霖造民謠曰:“高築牆,廣聚糧,先滅賊,後稱王。”口吻和他的老鄉朱元璋如出一轍。
苗霈霖還玩出了“日月合照,五星聚奎”這種例牌的把戲。
他是想當皇帝的。
英法內犯,文宗倉皇西狩。苗霈霖居然忙不迭地在蒙城設壇,大臨三日,為清帝縞素髮喪,聲稱“天下已無主,我等當各自求全”。然後,給自己加尊號“河北順天王”,建立“天順王國”。
苗霈霖有兩個最大的問題。
第一個問題,他錯誤判斷了當時中國的基本政治形勢。當時的中國,亂則亂矣,但未至末世,在洪秀全和愛新覺羅之外,容不下第三個皇帝。
第二個問題,苗霈霖毫無節操。
他在清廷和發捻兩大勢力之間倒來倒去,形勢稍有不對,便出賣友軍,投向敵軍。就如陳玉成痛詈他的那樣,“牆頭一根草,風吹兩面倒;龍勝幫龍,虎勝幫虎,將來連一賊名也落不著。”
這種策略,只能得逞於一時。除非中國永遠地亂下去,不然硝煙散去,不論勝利者是誰,都要滅此獠而後快、而心安。
政治要講利益,但也是有原則的。
關卓凡決心要實現陳玉成的預言。
苗霈霖果然開始西竄。苗部剛剛進入山西境內,就在平順縣的石窯灘,被已經到位的軒軍騎兵師堵個正著。
根本沒有發生實質性的戰鬥,苗部的前鋒一見到藍色洋裝的部隊,立即駭呼:“軒軍來了!”就此四散而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