節而言,高了李秀成一籌。
原時空,賴汶光為自己人生畫的這個句號,非常漂亮。
這是否證明,賴汶光“愚忠”於洪楊,願意為那個“太平天國”陪葬呢?
關卓凡認為,剛好相反。
賴汶光“投案”及之後種種,證明這樣一個事實:他不是貪生怕死的人,但他不願意死得糊里糊塗。他希望自己的死是“明白”的,是有“價值”的。說到底,骨子裡賴汶光還是中國典型計程車人,愛惜羽毛,重視身後的名聲。
他向關卓凡提出的“隻身赴營”,以自己的一條性命,換千萬捻軍將士的性命,正是死得“明白”,死得有“價值”,死得其所。
捻軍降後是否會復叛?關卓凡認為可能性很低。
捻匪不是回匪,回到鄉里就是和旁人無異的良善百姓。那個“太平天國”,自十三年前洪秀全點起第一把火起,迄今早已柴盡成灰。沒有新的柴火投進去,死灰是不能復燃的。
從歷史的記錄和發展看,不會有新的柴火投入了。
事實上,如果不是因為李鴻章蘇州殺降,捻軍不敢輕易向官軍投降,恐怕西捻也好、東捻也罷,都未必能支援到現在。
所以,如果明天賴汶光真的“隻身赴營”,那麼證明他的投降,確有誠意,可以考慮接受。
當然,要談條件,不是賴汶光和關卓凡談——賴汶光沒有這個資格,是關卓凡跟賴汶光談。
打,當然數日之內就可以全殲捻軍,但除了為自己的勳名增加一點點血色外,已經沒有更多的意義。這些即將死去的人,說得“大義”一點,都是他的同胞;說得“實在”一點,都是將來工業化的勞動力。
能夠證明賴汶光誠意的,還有他的那份“稟帖”。
賴汶光在稟帖中大罵淮軍,固然是他對淮軍確有極深的怨念,趁著這個天賜良機大肆擴散;但關卓凡認為,更重要的原因,是賴汶光對政治形勢的揣摩,是他為關卓凡獻上的一份“禮物”。
這份“禮物”,關卓凡既叫文案當眾宣讀,就算是笑納了。
李鴻章還不知道,自己已捱了從賴汶光那裡遞過來的一記重重的悶棍。
知道了也怪不得關卓凡,因為軒軍會議時公文信件一向如此處理,憑什麼這一次就要例外呢?
賴汶光有這種見識手段,真是一個人才!可惜啊。
第二天一早,值星軍官來報:賴汶光來了。
果真“隻身赴營”。
賴汶光在關卓凡面前跪下,關卓凡沒有馬上讓他起身,而是認真觀察這位歷史上、現實中都得享大名的捻軍首領。
賴汶光穿著一件看不出顏色的敝舊夾袍,面容清瞿,遠不是關卓凡想象中那種飛揚豪邁的樣子。
這種“飛揚豪邁”的印象,全拜原時空看的那些有關太平天國的圖畫所賜。其實非止洪楊,中國古代“農民起義”領袖形象,在原時空裡,都是一個模子裡倒出來的。
賴汶光此時應該還不到四十歲,但形容憔悴,大半的鬚髮都已花白,看上去五十好幾了。
只是神情沉靜,雙目依然有神。
關卓凡說道:“你起來吧。”語氣溫和。
賴汶光說道:“謝大帥!”又磕了一個頭,才站起身來。
關卓凡說道:“你的部下,還有多少人?”
賴汶光沒有想到關卓凡先問的是這個,愣了一愣。
這是很重要的一個問題。重要性不在於從賴汶光嘴裡“打探敵情”——完全沒有那個必要,而是從賴汶光的回答中,可以看出他到底有多少投降的誠意。
賴汶光答道:“回大帥,‘白旗’和‘藍旗’的殘部加起來,大致還有一萬幾千人。確切的數目我也不曉得,天天都有人開小差,天天都在死人,”他頓了一頓,神情變得慘然,“一天要從營裡抬出去一百幾十具屍體,太慘了!”
官軍和東捻的“白旗”還沒有大規模的交手,則這些人都是因為凍、餓、疾病而死,東捻確實窮途末路了。
關卓凡對賴汶光的這個回答非常滿意。如果賴汶光聲稱“還有五萬八萬,士氣完足,可堪一戰”,以此畫虎皮、講斤兩,那就什麼都不用談了。
關卓凡說道:“賴汶光,你的誠意,我是相信的。不知道你身邊的弟兄們,都是什麼意思?”
賴汶光說道:“李允是願意的……”
關卓凡冷冷地問道:“任三厭呢?牛喜子呢?”
任三厭是任柱的胞弟,牛喜子是任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