麼會買左季高的賬?更何況沈葆楨是福建本地人,閩人辦閩事,這個福州船政局,外省籍的人,以後還能插得進手嗎?
左宗棠說道:“既如此,我聽貝子的——哪一位適合坐這個位子呢?”
關卓凡沉吟片刻,說道:“我想到一個人,咱們一起參詳——張香濤。”
張香濤,張之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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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宗棠舉薦張之洞出任福建船政大臣,這個訊息立即在朝野上下引起了轟動。
大家曉得左宗棠的後面是關貝子,可是,關貝子怎麼可能屬意張香濤呢?
還有許多人在問:張香濤是誰呀?
同治四年,即1865年,此時的張之洞,年紀:二十九歲,職務:翰林院編修。
張之洞的“出身”倒是很好,同治二年——兩年前,中進士第三名探花,後即授翰林院編修,算是地道的“少年清貴”了。
可是,這點資歷,和福建船政大臣比起來,就啥也不是了。船政大臣獨立於督撫,直接聽命於中樞,福建的藩司為其“提調”——即是說,閩省的副行政長官都要為福州船政大臣打工,這可是一個督撫級別的人物才有資格坐的位子!
這叫“開府建牙”,一個翰林院編修,一步踩到這兒,豈不是“一步登天”了嗎?
還有,船政是“新政”,是“洋務”,關貝子怎麼會找一個……翰林來辦這個差使呢?
因為反對新政的聲音主要出於言路,所以“新派”、“舊派”,都有一個錯覺:言路上的人最為守舊,抱團反對“新政”。
因此,也開始有人批評言路“只擅空談,不曉實務”,激烈點的,直斥“腐儒誤國”,甚至“投畀豺虎而無所惜之哉”。
之前,大家都隱隱地有個感覺,關貝子天天盯著言路,言官也好,講官也罷,稍不如意,便“啪”地一個巴掌扇將過來。翰詹科道,在他面前,動輒得咎,下面已頗有“關某人刻意鉗制言路”的說法在流傳了。
現在,這個說法可站不住腳了!
翰詹科道這些“清秘之地”立即熱鬧起來,人們毫不掩飾自己興奮的心情,眾**譽:關貝子慧眼識英才!
誰還好說“百無一用是書生”?!
許多人心裡熱辣辣的,這下一位“英才”,會不會就是我呢?
有原本反對新政的人,開始對新政“轉變觀念”了。事情明擺著,想走張香濤這條路的,第一,得支援“新政”——這不消說;第二,得了解“新政”。能知其然,亦能知其所以然,不然,關貝子怎麼能看得上你?
張之洞自然成了翰詹科道的“明星”,賀客盈門,他面上含笑謙遜,心裡如墜五里霧中:是啊,關貝子怎麼會看上了我呢?
張之洞先去賢良寺拜左宗棠,這是他的“薦主”。
左宗棠自然又大談他的西征,張之洞耐著性子聽著,覺得差不多了,乃向左爵帥請教福州船政局的差使。左宗棠倒也知無不言,只是說的都是“現狀”,張之洞問他今後該如何措手,左宗棠難得不肯發表更多的意見,而是說:“這得向關貝子請益了。”
於是,第二天,張之洞整肅衣冠,來拜關卓凡。
這是關卓凡第一次和張之洞謀面,這位原時空和曾、李、左齊名的晚清重臣,關卓凡留在腦海中的印象,都是他晚年的:一部長長的白鬍子,既儒雅,又氣派。
眼前二十九歲的張之洞,卻是瘦得跟猴子一樣,寬大的朝服穿在他身上,鬆鬆垮垮,走起路來,飄飄蕩蕩。
關卓凡暗笑,一定是形容不足,才留了一部超長的大鬍子,以為“補充“。
張之洞給關卓凡行禮請安,關卓凡親手相扶。
張之洞站起身後,關卓凡握著他的手,歡然說道:“香濤,久聞大名,終得識荊。‘志學則解元,廿六探花郎’,真正了不起!”
古人十五歲為“志學之年”,張之洞直隸南皮人,十五歲赴順天府鄉試中舉人第一名,為“解元”;二十六歲中進士第三名,為“探花”。這兩件乃張之洞生平大得意事,關貝子一見面便說起,張香濤不由滿面歡容。
而且,“志學則解元,廿六探花郎”這句話,張之洞是第一次聽到,入耳通體舒泰,就像吃了人參果一樣舒服。
當然是“第一次”,因為這是關貝子自己編排出來的。
主人請客人換了便服,然後落座看茶。
張之洞感謝貝子爺超擢,深恐自己才疏學淺,有負所託,實在惶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