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禛聞言一動,卻是幾番思量,暗自記在心頭,以致於後來掀起一場不小的波瀾,這是後話了。
胤禛一走,胤禩臉一沉,朝對面樹木蔥鬱處道。
一片衣角自樹後閃現,慢吞吞挪了過來,胖乎乎的包子臉上帶著討好的笑容。
“阿瑪。”
“非禮勿聽,偷聽大人說話,罰你三天不準吃蜜餞了。”
包子臉聞言全皺在一堆,扭股糖似的扭來扭去的身軀也不動了,乖乖站在原地垂頭作反省狀。
這招還真好用,胤禩暗道,面上依舊嚴肅。“你躲在樹後做什麼?”
“奶孃說要午睡,我想和阿瑪一起,阿瑪不睡,寶寶也不睡。”聲音雖還稚氣,卻已經說得有條有理。
胤禩忍不住笑了,敲敲他的額頭道:“過幾年你大些,也要去上書房唸書了,若是再這麼黏著阿瑪,只怕要被其他兄弟笑話。”
弘旺似懂非懂,只是把頭埋進胤禩懷裡,小手環住他。
這孩子自額娘去世之後,便分外痴纏。胤禩暗歎了口氣。
只聽弘旺道:“阿瑪,四伯是不是不高興?”
胤禩摸摸他的頭,奇道:“你怎麼會這麼想?”
“四伯每次來,都會先問問我的,這次沒有,還有,”他的小手指撫上胤禩眉心,比劃著:“皺皺的。”
“四伯是大人了,當然會有不高興的時候,像你這樣的小娃娃,才會成天惦記著吃食。”
“那我不要當大人了,我要阿瑪天天抱我,我要天天吃糖!”被喊小娃娃的人不樂意了,大聲宣佈道。
“你就這點出息!”胤禩彈了一下他的額頭,忍不住笑了出來。
因為有了他,這頭頂的濃濃陰霾,才像劈開了一方晴空。
正如胤禩二人所料,不過一月有餘,康熙就有了動作,只不過不是出兵西征,而是宣佈二廢太子。
“老爺子是在為南巡作準備了。”胤禩在聞聽此訊之時,腦海中首先浮現的,便是這個念頭。
同一時間,戴鐸亦在書房內,對著滿臉凝重的胤禛道:“四爺放心,奴才猜想,皇上暫時還無意出兵西北,十四爺的如意算盤,怕是要落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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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第一次被廢,或許誘因是索額圖,是逼宮,是其他種種冠冕堂皇光明正大的理由,然而這次被廢,卻很簡單,只不過是因為他的皇阿瑪厭棄了他,如此而已。
當一個人被討厭,自然可以有無數原因,如同這一次,康熙歷數太子罪狀,連同早年褻玩內侍,逾制使用明黃飾物的往事,一一被翻出來秋後算賬。
自此,胤礽被正式廢黜,圈禁於宗人府內一處冷僻小院裡。
自此,他再無翻身的餘地。
所有人都很清楚,實際上在復立太子之後,他已經沒有什麼惹眼的舉動,行事甚為低調,但當皇帝討厭一個人的時候,是不需要任何理由的。
而胤礽自己,將康熙賜予他的寵愛,早早地耗費殆盡。
剩下的,只是疲倦和礙眼罷了。
若不是奉了康熙之命,胤禩是不願意到這小院來的。
他對太子殊無好感,因早年太子對自己做的那些齷齪事情,栽贓暗算更不在少數,若是換了前世的自己也就罷了,這輩子他無心爭鬥,卻還被糾纏不休,免不了就心生厭煩。
這個太子二哥,實在沒什麼值得自己尊敬的,他得天獨厚,生來便是皇后嫡子,一國儲君,上有皇帝眷愛,下有索額圖等一幫忠心耿耿,為之籌謀的重臣,比他們這些要靠著雙手去努力掙扎的皇子不知要好上多少倍,可縱是這樣,他還不懂得珍惜把握,生生將自己擁有的,毀了個一乾二淨。
“八爺看這佈置,是否合適?”雅爾江阿在一旁出聲,將他的思緒拉回來。
和碩簡親王雅爾江阿,現任宗人府令,是八大鐵帽子王之一,身世顯赫,算起來還是胤禩堂兄,據聞也是個喜愛男色的主兒,但他從未大肆宣揚,尋常也只在私底下玩些小倌戲子,是以康熙雖略有耳聞,卻懶得去管他。
畢竟人家不是太子。
兩人走在通往小院的路上,不遠處便是圈禁廢太子的地方,胤禩環視一週,略略點頭笑道:“堂兄過謙了,你執掌宗人府,皇阿瑪自然是放心的。”
雅爾江阿正是盛年,身材魁梧俊朗,氣度雍容,與胤禩並肩而走,也毫不遜色,聞言含笑道:“不敢當八爺這一聲贊,只盼差事辦得穩妥,也就安心了,還望八爺在皇上面前多美言幾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