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開國以來並沒有立過太子,康熙自己也是因為在幾個兄弟之後唯一出過天花,被太皇太后相中留在身邊教養,否則以孝康章皇后漢軍旗的出身,怎麼也不可能在後宮一眾滿蒙妃嬪所生的兄弟裡脫穎而出。
但到了康熙這裡,他偏偏別出心裁,選了皇后所出的嫡子。出身是足夠高貴了,可不過一歲半的太子又如何分得出賢愚來,何況上頭還有一個大阿哥,大阿哥的母妃納喇氏,也是滿州八旗中數一數二的大族,惠妃還有個權傾朝野的堂兄明珠,若是大阿哥碌碌無為也就罷了,恰恰相反,康熙的所有兒子,幾乎都不是省油的燈,戰功赫赫的有之,文采斐然的有之,精明幹練的有之,八面玲瓏的有之,雖然太子未必就被比下去,但有能力的兒子一多,康熙自然也開始眼花繚亂起來。不知道這位皇阿瑪心裡頭,可曾後悔過那麼早就立下太子,以致於出現今日局面?
胤禩暗歎一聲,拋開這些心思,對沈轍道:“揚州一應官員鹽商,幾乎都與太子脫不了關係,我先斬後奏,將事情鬧得沸沸揚揚,這才上奏皇阿瑪,他老人家自然會心中不快。”
沈轍也嘆道:“當今聖上對那位的寵眷,未免也過了些。”
他這句話不過是有感而發,胤禩卻是一清二楚的,當年康熙御駕親征,太子與索額圖甚至想出斷後方糧草的法子來,何況今日不過一小撮貪官,也許其中還有制衡明珠勢力以免出現一方獨大的思量,但康熙對於太子,確實縱容得讓其他兄弟都心生嫉妒。
只是這容忍終歸是有限度的,父愛也會被歲月一點點磨去,當太子一而再,再而三向皇權挑戰時,康熙也會有下殺手的一天。
一廢太子之後,康熙對太子就已經完全失去信心,若說後來再立太子,不過是為了防止其他兒子覬覦皇位的念想而已。
思及此,胤禩淡淡道:“多行不義必自斃,太子所作所為,到時候自然有人收拾他。”
沈轍點點頭:“八爺若有心重回朝堂,這段時間還請韜光養晦,但宮裡逢年過節,這禮數還是不能少的,務必讓萬歲爺覺得您心中沒有怨懟,反而孝順如初。”
胤禩嘲諷一笑:“子青,有些時候我真想將這些都拋棄,走得遠遠的,找個地方落腳,隱姓埋名,每日晨起而作,日落而息,何不快哉!”
沈轍大笑:“恕子青直言,各家有各家的難處,八爺這是不切實際的想法,若您真成了農夫,沒有這些身份權勢傍身,只怕就要無窮無盡地受到盤剝,哪裡還會有好日子過?”
胤禩也覺得自己有些異想天開了,不由跟著笑起來:“說得極是,家家有本難唸的經,我沒經歷過,所以才羨慕別人,等到自己坐在那位置上,未必就真舒服了。”
胤禩筵席上受了訓斥的事情,很快傳遍所有人的耳朵。
他也只作不聞,每日重複著讀書寫字的消遣,除了偶爾去胤禛府裡,幾乎足不出戶,閒暇時還會擺弄著原先在菜圃裡的那幾株莊稼。
去年種的紅薯經過寒冬摧折,幾乎死了大半,過了三月,胤禩又種下一些,因著天氣日漸轉暖,紅薯苗竟是一天比一天精神,胤禩十分高興,每日無事都會過來看看,然後自己記錄下一些栽培心得。
因先前的交往接觸,馬齊對這皇子女婿卻極是看好,見他鎮日閉門不出,心中不免著急,又將女兒召回去敲打了幾回,從她口中聽到胤禩居然擺弄起莊稼來,不由嘆息,也暗自埋怨康熙過於嚴苛了。
那邊胤禛管理戶部,卻是卓有成效,康熙見他辦差得力,又一絲不苟,也漸漸對他另眼相看起來,加上德妃在後宮受寵,地位穩固,不免就有些流言蜚語,胤禛卻恍如未聞,每日只是埋頭做著自己的事情,愈發讓康熙覺得這個兒子心誠可嘉。
過了四月,陝西官員貪汙賑銀一事具結完案。果然如胤禛所料,原同州同知藺佳選、蒲城知縣王宗旦被判斬監侯,朝邑知縣姚士塾、華州知州王建中因病故免議,只將侵吞賑銀追還,事情原本到這裡也就告一段落了,偏偏原陝西巡撫布喀在京城有私宅美妾的事情被大阿哥捅了出來,康熙大怒,下令將布喀押送京師問罪,並將其私宅抄沒充公。
抄家的差事,就落在胤禛身上,雖然他無須親力親為,但登記造冊,從旁督察,卻是少不了坐鎮監督,加上此案為康熙所關注,更不能出一點差錯。
布喀歷任甘肅巡撫,陝西巡撫等職,雖說也算是封疆大吏,一方大員,但若是放到京城這樣隨處就能碰見個達官貴人的地方,實在算不上什麼,然而誰也想不到,隨著布喀的私產一點點被發現出來,竟連康熙也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