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輪挎子的聲音響起,全村人都知道是張漢東回來了,張泥鰍從灶膛披上衣裳說:“爹,那小子回來了,我去看看。” 福娃噌地站起來說:“爺,漢東哥回來了。” 如今村裡很多家都蓋了大瓦房,快要過年了,張燈結綵,破舊的村子像是變了個模樣。 他滿心激動走進自家屋子,只見張慶海抱著孩子坐在火爐前面烤火,見他回來只當沒看見人,一副愛搭不理的樣子,他頓時也來了脾氣,也沒搭理他 那孩子還小,眼睛一直好奇地圍著他轉。 張慶海其實在等著兒子低頭跟自己說話,可張漢東看到他就像看著空氣,孩子是父母的鏡子,你怎麼對他他就怎麼對你,這一點上張漢東跟親爹的秉性一模一樣。 人總是會成為自己最討厭的人,明知道這樣不好,可就是控制不住脾氣。 張慶海生氣地把火鉗扔得遠遠地說:“我這是養了一群什麼東西。” 張漢東見他發怒,心中莫名生出一股快意,其他人都不在家,於是放下包走到門口。 身後傳來張慶海的怒罵:\"老子怎麼生出這樣的玩意,早知道甩牆上算了......” 大黑從隔壁衝過來,張漢東頓時忘了來自親爹的不快,笑著說:“哥,你怎麼瘦了?” 大黑髮出嘿嘿的笑聲,擺手表示沒有。 “咱媽他們呢?” “你媳婦帶他們趕集去了,媽說要給你買好吃的。”張漢東聽得差點掉淚,這種被人掛念的感覺真的太珍貴了,前世自己可是獨自在外飄了幾十年啊。 小芳在她家門口站著,張漢東大聲叫她,她冷漠得答應一聲,並沒過來說話,有的人心是冷的,怎麼都捂不熱,小芳就是這樣的人。 才站了一會,大家就都圍過來說話,張泥鰍,四爺爺,張為民來了,還有一些孩子也來看熱鬧。 綵鳳拿出糖果分給孩子。 張為民的嘴多快,當著大家的面說起縣長派人去火車站接綵鳳的事,四爺爺驚歎說:\"真的?\" “我親眼看見的那還有假,綵鳳還不樂意去呢。” 四爺爺他們一陣驚呼:“縣太爺招呼都能不去嗎?” 張為民繪聲繪色說:“縣太爺有什麼了不起,綵鳳要是下放到地方工作,也是縣太爺,誰比誰差呀。” 四爺爺說:“綵鳳,你以後是縣太爺了,我們見了你要不要磕頭?” 綵鳳不好意地思說:“四爺爺別聽他胡說八道。” 在外面張漢東總會有一種不真實感,可回到村裡,他就活得真實起來,這裡的人,這裡的話,總能把他從虛妄和不真實之中拉出來,才回到家,外面的一切包括他的錢,似乎都不是真實的,是一場夢。 外面說的熱鬧,屋裡的張慶海再也坐不住了,他抱著孫子走到門前,有人奉承說:“慶海哥,你的命可真好,你家出了個縣太爺呀。” 張慶海做出一副不屑的樣子說:“有什麼用,也掙不了幾個錢,騙我寄錢回來,錢呢,我一分錢沒見著,出去喝酒都沒錢買。” 周金枝對錢沒概念,吳氏對兒子卻是嚴防死守,不給他半點沾錢的機會,綵鳳寄回來的都被她交給秦紅梅了,張慶海怪不到親孃頭上,就開始怪罪女兒。 在外面想起親爹的時候,張漢東總是對自己說:“下次見他一定心平氣和跟他談談。”可每次聽他大言不慚就來氣,就會想起上輩子因為他的不負責,造成全家悲慘的命運,進而控制不住情緒。 所以這一次他又沒忍住,脫口而出說:“你才四十多歲,想喝酒不能自己出去掙錢?身強力壯整天遊手好閒,像什麼話?” 張慶海抱著孩子就來踢他說:“老子游手好閒,管你爹呢,你們一個個怎麼長大的?餓死你們了嗎?” 張泥鰍抱住他說:“行了行了。你們爺倆都少說一句吧,大過年的不痛快?我說張慶海,你可別摔著孩子。” 綵鳳知道親爹是人來瘋,越勸越來勁那種,所以她接過小明說:“真好看呀,都長麼大了,姑姑還沒見過你呢。” 小芳卻忽然從門口走過來,一把奪走孩子說:“天這麼冷,在外面凍壞了怎麼辦,滿月都不回來,現在裝什麼樣子?”這話是怪綵鳳呢。 綵鳳臉上頓時掛不住,大黑憤怒地從小芳懷裡抱過孩子又交給綵鳳,擺手表示讓小芳滾。 孩子嚇得哇哇大哭,小芳也大哭著往村外走,瞧這樣子是回孃家了。 綵鳳說:“高高興興回家,怎麼鬧成這個樣子,大黑快去把你媳婦追回來,大過年的讓別人笑話。” 在外面呼風喚雨的姐弟倆,回家卻是這樣的一副情形。 大黑硬著頭皮不願意去,賭氣蹲到牆根地下誰說也不動,一片混亂的模樣。 張為民雖然能說會道,可張漢東家的事他可不敢張口多嘴。 就在這時候,吳氏和周金枝他們回來了,他們身後秦紅梅身後揹著個大竹簍,可能是置辦的年貨,張漢東跟她在人群中對視一眼,兩人都笑了。 周金枝看到一雙兒女高興地不知怎麼好,拉著綵鳳說個不停,吳氏在遠處看著張漢東淌眼淚,張漢東這才感受到回家的溫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