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的太多,就拿這大理寺的案子來說,你再愁,也要按規矩來不是,所以說,放寬心,多想想是沒錯,卻別過慮了,好嗎?”
遺玉一愣,沒曾想她是要說這些,說來,盧氏性子是個有些大咧的,還真沒有女性的長輩,同她認真講過這些話,半是教訓,半是寬慰,她看著嘴角含笑輕輕撫摸她的老人,沉思了片刻,神情一鬆,答道: “祖母,孩兒明白,讓您操心了。”
“乖孩子。”盧老夫人閉著的眼睛輕輕彎起,在眼媚梢雖有稽皺,卻依稀可辨同遺玉相似的翹紋。
兩人又說了會兒旁的話,盧景姍便端著一隻熱氣騰騰的碗,領著手捧熱水盆子的下人回到屋裡。遺玉裹著厚厚的被子坐在床邊,腳泡在略燙的熱水裡,喝下盧景姍小口吹溫後餵過來的薑糖水,聽著盧老夫人的唸叨,心中某個角落,不知不覺間,又被補足了幾分。
書房
盧榮遠站在門外,將門掩上後,扭頭對著盧榮和示意,兩人一同朝著遠處的長廊走去。
“二弟,爹好像有事瞞著咱們,昨晚韓厲送來的東西,應該不只是那一封信和玉吧,我看明明還有別的,爹卻沒同咱們講。”
盧榮和伸手拍了拍他的肩,“爹自有打算,哥你想多了。”
盧榮遠苦笑,“我不是介意,就是總覺得,自己幫不上忙,像是以前家裡出了什麼事,總是爹擔著,如今多了智兒,總歸沒咱們的份。”
盧榮和腳步一頓,站在長廊邊的階梯上,看著遠處高強下一棵弓腰的老樹,道:“同大哥一樣,對當年的事,讓嵐娘他們吃了那麼多苦,我也一直都在內疚,眼下總算有了彌補的機會,我覺得幫不幫的上忙,倒是其次,可只要他們需要時,我不會再退避,大哥,你說呢?”
盧榮遠想了想,神色一鬆,點頭道:“說的是,都這把年紀了,還整日胡思亂想,倒像個娘們了,走、走,到我院子裡去,讓人送幾個菜,咱們哥倆好好喝兩盅。”
“呵呵,好。”
站在書房視窗的盧中植,看著兩個兒子的身影逐漸遠去,開口道:“你想好了,當真要私下同他談談?”
“嗯。”
盧中植轉身望著他,滿頭的蒼白卻襯得衰老的面容異常威嚴,“何必,我先前安排的事不會出岔子,你又事先在蜀中那裡打點過,就算是讓人找到什麼蛛絲馬跡,劉德威也不可能根據那丁點兒的證據,便把你們判回房家。你這時候去見房喬,又是想做什麼,我知道你怨恨他,想要報復,可既已拿捏住了他的把柄,你若要同他算賬又何必急於一時,非要趕在這個時候?”
盧智盤膝坐在案邊,清秀的面容上沒有笑,神情有些冷淡,“孫兒只是突然發現,有些話,還是當面同那人講過為好,免得這案子了了,他還繼續糾纏不清。我亦是幫著皇上做事的,雖不如外公當年鞍前馬後來的親近,可也多少清楚,皇上之所以把這案子甩給大理寺理,便是在警告我們倆家做事不要太過火,若我們不顧及顏面,在這案落之後,還是硬要鬧個頭破血流,誰都不會有好果子吃,我只是不想讓那人好過,卻沒想過要拿府中上下去同他硬拼。”
盧中植聽得他難得的肺腑之言,竟是將自己看做這家裡的一份子,一時老懷大慰,道:“你清楚不管怎樣,還有這個家在背後給你們依傍著便是,唉,是我太過多慮了,你這孩子,一向都有主張。”
“您放心,”盧智面上冷色稍退,笑容浮起,“孫兒會好好處理此事的。”
盧中植見他笑,剛落下的心,反又升起,猶豫道:“那、那件事,你該不會也要告訴他?”
盧智眼線輕勾,緩聲道:“自然,您不覺得房家就是太冷清,才會一直有空騷擾我們,若是讓客熱鬧些,豈不是更加有趣。”
盧中植皺眉,又鬆開,沉默了好久,方才長嘆一聲,轉身去到書架上,在暗閣裡摸索一陣,取出一隻四方的盒子來,走到案邊放在盧智身前,道: “這些東西,還是由你保管吧,韓厲他,本就是要交給你的。”
盧智拿起盒子,從絨毯上起身,向盧中植微微躬身,“祖父,那我先出去了。”
太極宮新安殿書房
赭黃的身影端坐在精雕細琢的龍足案後,人到中年的皇帝臉上雖有褶皺,卻不顯老態,將手中文摺合上,李世民抬頭看向正立於對面一排書架下,同自己的年輕時候身形再相似不過的兒子,但見從窗外竄入的陽光打在那青年的側臉上,折射出異常的瞳光後,這身為九五之尊的男人眼中,飛快地閃過一抹無奈之色,隨即又恢復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