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李泰的話,一想到昨晚同他親熱的那名半裸女子,是他親兄的女人,遺玉心口便竄起涼意,左手抬起環抱住了方臂,若是她昨晚設有突然闖門,他們那對孤男寡女,不就——
沒能忍住,她側過頭,抿緊了嘴唇,把乾嘔聲嚥下,身子卻不禁輕輕發起抖來。
“怎麼了,”看她好好地泛起了嘔,李泰蹙了眉,身子一挪,便繞到她身邊坐下,抬手想要去環,她,卻被她縮著肩膀躲了過去。
“我沒事。”
格子窗上的光亮折在她臉上,蒼白的嚇人,又怎是沒事的樣子,李泰覺出她的不對勁,略一想,是因為昨晚的事沒解決妥當,惹得她酒醒後胡思亂想,說到底,還是那個原因——
“為何總不信我,”李泰環過她肩膀,因為不悅,用力捏了下她的肩頭,怕她疼,所以只是一下,便鬆了力道,“我許給你的事,可有做不到的?”
遺玉身子僵硬了一下,李泰的話,讓人無法反駁,從相識到現在,他答應她的,小事若一本書,大事若那道指婚的聖諭,他的確從未食言,她不信,是她不對,他不解釋,是因為他問心無愧嗎?
遺玉沒吭聲,過了許久,身子漸漸軟了下來,靠在他肩窩上,輕嘆一聲,道:
“我是不是太小心眼了?”
“別亂想。”李泰另一隻手拿開她手上捏不成形的書卷,握住她的手,將她冰涼的手指,一根一根地包裹進掌心。
三月三,春遊日,今天的天氣不算頂好,不說晴空萬里,可也是風和日麗的一天。
在皇宮西花園處的一塊足有二十丈見方的空地上,三邊皆搭建了涼棚高臺的席案,紮了立柱扯了紅綢條子,圈出了擊鞠的場地,東西兩邊,各立有一塊兩人高低的木板,當中開了一方小洞,背面以網兜之。這看著,個是是雙門洞的擊鞠比試了。
“駕、駕!”
“那裡!東!”
“快、快!”
三面著臺上還沒見人影,可是球場上,已經有兩撥人騎著馬,手持著長長的球杖,攆著一顆四竄的鞠球來回跑,為了不遮擋住鞠球在地上游走蹤跡,場地上嫩綠的草坪修剪的極短,但就算是有了綠草鋪墊,隨著兩撥人馬的追逐和叫囂,場地上還是揚起了一層層的煙土。
在四周走動的官人,不時會停下腳步,津津有味地身上一會兒,待總管催了,才匆匆忙忙去做事。
早上,平常正是朝會的時候,今日太極殿上卻沒人影,大概是辰時過半,皇城西側的永安門,陸陸續續有人被內侍引著進宮,少有人是能在皇城內坐車行馬的,就是步攆行至宮門,也就虞世南那麼幾個老臣可以坐得。
遺玉同李泰,是在含光門前下的馬車,阿生又易容成那中年太監的模樣,跟著他們兩個,走在皇城裡長長的西大街上。
這是遺玉第二次進宮,頭一回是在兩年前,陪李泰一齊進宮過年,那時是晚上,坐在車裡,什麼都看不大清楚,印象最深,便是他帶自己去後花園賞雪看梅花,這會兒光明正大地走在道上,難免好奇地打量起兩旁。
同城裡不同,這修的平坦寬敞的石板街道上,少見人影,道路兩旁是各省各部的公務之所,透過坊牆看去,裡頭的樓閣高臺,一律的白牆紅瓦,路邊載著楊柳,走一陣,便可見一處修的四四方方的小水塘,圍著半人高的獸頭石欄,水面覆著碧藕蓮荷,很是乾淨清透,給這安靜的城內添色不少。
長長的一條路,大概走了兩刻鐘才見到高聳的青灰色巨牆,沒錯,是高聳。
遺玉仰頭看一眼嵌在巨牆中,兩扇大開的沉重木門,被晨早的陽光閃了下眼睛,兩旁的侍衛衝李泰行了禮,便有穿著圓領深衣的內侍迎上來,躬著腰,伸長了手臂住裡引。
“殿下這邊走。”
足有三五丈寬的是道,地面鋪著一塊塊長條形的青石板,兩邊又是高聳的牆面,把這條路圍了起來,向前延伸,牆面略有些傾斜,仔細看,便會發現,磚縫間有生出一朵朵松綠的苔蘚,這是被時間擠壓出來的證物。
“殿下您今日來的早,牽頭只有幾位大人到了。”
“嗯。”
不用高聲說話,不刻意壓低聲音,便能在這通路上聽見淡淡的迴音,擦擦的腳步聲,像是前頭不知名的角落,還有人在竊竊私語,遺玉忍不住又仰頭望了一下天上,那白藍的綿軟天空,也被這高聳的城牆擠壓成了一道天路,如同蓋建給巨人們的宏偉,這天下最尊貴的人的居處,獨屬於一個人的城,這便是宮了。
遺玉腳步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