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喜歡,到了最後,便自然而然地起了憧憬之心,不過分地說在她眼裡國子監那些受人追捧的人物,不管是才色,連那位小姐的一張字都比不上。
於是,當那位小姐一回京來,接連出了接風宴上一首快詞,及笄禮上一怒拆穿爾容詩社花草評人的把戲,三夫人添笄的事後,名聲大漲,晉潞安心中推崇又再膨脹一圈,當月就激動地遞了貼子去了盧府拜訪,只可惜被告知那位小姐不住此處未能一見,那天回去又著涼,失望之餘,好病了一場,他祖父看著心疼,也是知道這孫兒心思,便安撫她說,待她病好,便幫她引見。
一晃又是半個月過去,五院藝比頭一天,作為書學院參比人選之一,正捧著一本《晴雪貼》在等待第一場琴藝比試時,忽而聽見有人叫了一聲“盧二小姐”,又聞身後一聲輕疑,下意識地扭過頭去,觸目一片轉身流波的墨灰色的裙衫。
仰起頭便看見一張如墨如畫的素淨臉龐,眉黛色殊,眼目溫亮,這姑娘分明同自己相似年紀,可她人站在那裡,偏偏比這在座的都要高出一截,不是個頭,只是感覺,不同於她先前百般設想中任何一種,卻叫她霎時激動地漲紅了臉,手裡的字帖都握不牢。
“趙小姐,”遺玉認真看了幾眼前方起身喊她的姑娘,方才認出是當年丙辰教舍坐在她後面那個趙瑤,若她沒有記岔,這位趙小姐後來成了長孫嫻的跟班。
“你、你是來參比嗎?”趙瑤顯然沒想到遺玉還記得她,手腳僵硬地立在原處,望著遺玉說了句蠢話,前天宣樓聽講,哪個不知道書學院請了盧小姐回來參比的。
遺玉察覺到四周已是靜下來,多少雙眼睛帶著好奇和窺探掃過來,對趙瑤點了點頭,又好脾氣道,“許久不見,眼下不便,改日再敘如何?”
“好、好。”趙瑤是受寵若驚了一把,匆忙點了頭,又覺得自己答的太快,不及懊惱,程小鳳不待見曾同長孫嫻好的人,已是不耐煩地開口:
“行了,咱們上去吧。”
說著便扯了遺玉衣袖往樓外走,剛邁開步子,就聽“啪”地一聲,遺玉低頭就見一本薄冊摔落在腳邊,拉住差點踩上去的程小鳳,彎腰撿起來,輕拍了兩下皮頁,掃到錄名,眼睛亮了亮,身邊“騰”地一下有人起身,她扭頭對上一張漲的通紅的小臉,便將簿冊遞還過去,溫聲笑道:
“你喜歡瀾河先生的字麼,這《晴雪貼》我也藏有。”
“我、我、是喜、喜歡。”晉潞安平日是斷不會像這樣說活結巴的,可眼下腦子一團亂,好像嗓子被一口氣堵住,越急越說不全話。
遺玉見這圓臉姑娘沒說兩句話便面紅耳赤,只當她是怕生,本來有心聊幾句,便作罷,把字帖遞還給她,就同程小鳳一道離開了。
兩人一消失在門簾後,這剛才寂靜的蘭樓下頭便爆出一陣嘈雜之音:
“瞧見沒、瞧見沒,剛才穿墨衫那位就是盧小姐!”
“你說她真要代我們書學院參加藝比嗎?”
“你們耳朵鈍啊,沒聽她都親口說了,哈哈,我還當先生說大話,沒想人真會來。”
“那同她一起的是程小姐吧,她們兩個果然要好。”
國子監這兩年又收新生,在這群人眼裡,遺玉和程小鳳儼然已成了傳聞中的人物,離現實遠了去,這些少年少女過去多是聽聞故事,親眼見著本人,少有不激動的。
下頭絡繹不絕的人聲中,晉潞安身邊圍了四五個人,都是閨蜜好友,因她緣故,對遺玉的事蹟知之甚詳,又一併推崇,這會兒一臉熱切,嘰嘰喳喳地說著盧小姐怎樣怎樣,可晉潞安半句都沒聽進去,摟著那本《晴雪貼》在懷裡,臉上呆愣,既因為見了本人而激動,又因為剛才在遺玉面前丟臉的反應悶悶不樂,幾位小姐們察覺她異狀,便轉而安慰起她來,有人羨她能同場比試,又有人提議說今天藝比結束後去找盧小姐說話,她這才好受些。
遺玉全然不知樓下凡個小姑娘已將她惦記上,和程小鳳上竹樓坐下,四周觀客來了一半還多,認得程小鳳卻不認得少在人前露臉的她,這便沒人上來打攪,遺玉樂得清閒,就同程小鳳湊在一起低聲說話,聽見鐘鳴,看到斜對面梅樓上論判席來了人,才起身打算過去見一見晉啟德,順便消了這頭天藝比的名——
尺有所短寸有所長,就算勤能補拙,可做什麼也要講點天分,遺玉就是在琴藝上天生少了根筋,至今為止也只會彈一些單調的曲子,再複雜的就不行了。
尋著記憶從樓後繞半圈摸上了梅樓,長長的摟梯走到一半就聽見人聲,登上二樓,一眼掃過論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