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各開四扇直欞窗。
地鋪流紋木板,幾張梨黃底團花織錦地毯鋪上兩堵雙扇山水圍屏將內室一分為二,一座寬敞的垂帳屏風床安在北面,床西角是衣櫃、立櫃,東角擺一半丈紅木衣架,又一香案擱有爐香。
屏風床帳之間設有茶案、銀足小案各一,南窗下設一棋案,一湘妃軟塌,東窗下襬一矮足妝臺,一面銅鏡足有半人高低,遺玉現就坐在妝臺前的軟毯上,讓平卉給她梳頭。
她已為人婦,晚上又要進宮去,便不可隨意馬虎,平卉梳得一手好髮式,難得派上用場,便盡了十二分心擺弄,卻苦了渾身痠痛的遺玉。
大婚那天盧景珊和程夫人來給她鋪床,是將一些衣物首飾都安放在新房裡,眼下這妝臺上,便擺了幾隻摳銅的首飾盒子,個個開啟,滿個個開啟,滿滿裝著簪花珠笄,手鐲串子,耳墜戒子,樣式或繁或簡,都是真金玉翠的好東西。
李泰進來時候,她已梳戴罷,身上穿著裹胸的胭脂紅雲紗束裙,歪靠在妝臺上對著銅鏡戴鐲子,平卉去衣櫃拿取宮制大袖,她便單披了他早晨穿的那條素淨棉袍擋風,長長地拖在身後,不知這一濃一淡的顏色襯得她此刻嬌懶無比。
偏偏她又梳著整齊的百合髻,頭頂簪著紫紅玳瑁蝶花串,光滑的鬢角貼著薄薄的點翠金片,珠圓玉潤的耳垂上吊著兩朵金芯耳串,螓首微垂,神態溫軟坐在那裡,好似一株半開的垂絲海棠,這當是他頭一回瞧見她這般奢貴妝點的小女人態。
遺玉正在比著戴那摟金的玲瓏鐲子,還是玉珠串子好,餘光一閃,瞧見門旁立的修長人影,心一顫,手一抖,那玉珠串乎便“叮咣”掉在妝臺上。
“王爺,”平卉聽見響動,抱著件嶄新的宮裝大袖從屏風繞出來,一眼瞧見李泰,連忙行禮。
李泰卻徑直走到了妝臺邊,在遺玉身旁坐下,看一眼她別過頭去露出的微紅的側臉,一手撿起那掉落的玉珠串子,一手執起她垂在膝上的左手,將珠串套了上去,轉了半圈,叫那串上墜掛的香穗垂在她內挽,卻不鬆手,只捏著她細小的指節輕捏著把玩,視線落在她側臉上,細細打量她今日不同以往的味道。
遺玉自知他灼人的視線,可就是拿不出半點勇氣扭頭看他,便被盯地紅了耳朵尖。平卉明顯瞧出兩位主子之間暗暗流動的暖昧,就臊著臉將衣裳掛回衣架上,悄悄走了出去。
聽見門簾響,遺玉方才硬著頭皮扭過臉,盯著他衣襟,怯聲道,“你怎麼還不更衣,等下不是要到宮裡嗎?”
“還疼麼,”李泰握住她想要抽離的手指。
遺玉腦袋“嗡”了一聲,愣是答不上話,就聽李泰又道,“你就是太瘦,若再胖一些,許就不會吃這苦頭。”
這下可是又準又狠狠踩到了遺玉的痛腳,沒能理解李泰話裡意思,就想她昨夜今早疼的死去活來兩回,卻換他這麼一句,方從少女便做女人,身嬌肉貴,就連心思都更敏感,心中羞惱,一使勁兒就將指頭衝他手掌抽了出來,瞪著一雙水汪汪的眼晴,抬頭嗔道:
“你道是誰害我這樣,還嫌我瘦,說的好像是我自找苦頭一樣。”
李泰瞧她兩眼熠熠,略施薄粉紅撲撲的小臉,心中異樣,就伸手擒住她下巴,身體前傾去,卻被她連忙捂了嘴巴推了回去,一邊慌張地後仰著身子,道:
“你做什麼,待會兒就要出門了。”
看著她一臉防備的模樣,李泰眼皮一掀,便伸長了手臂繞到她後背扶住,正把向後仰去的她順勢推倒在絨毯,聽她一聲低呼,連帶釵環叮啷作響,居高臨下地看著她緊張兮兮的樣子。
遺玉簡直是被他嚇怕了,紅著臉兩手按在他胸前推搡,嘴裡彆扭道,“你快、快起來,我頭髮要亂了。”
“叫我什麼?”李泰力氣可比她大得多,輕鬆就將她兩隻手腕握住,向下壓去,就在她面前不到半尺處停住,低聲問道。
她被他頸側垂下一縷的髮絲搔在脖子上癢癢的,遺玉望進他那雙碧的勾人的眼睛裡,呼吸不大順暢,只想叫他趕緊放開,便結結巴巴地小聲喊道:
“…夫君。”
“嗯。”李泰輕應一聲,又低頭幾分。四目相對,只看到對方眼眸中的自己,這感覺好的讓她心裡酸甜,便放軟身子,微垂了眼瞼,闔上眼睛。
怎知等了一晌,本該落下的吻卻始終沒來,她抖抖睫毛,睜開眼睛,一下便捕捉到他碧眼裡清澈乾淨的顏色,隱約帶著一絲笑意,哪裡有半點親過來的意思,方知被他作弄了,氣羞之下,想也沒想,便仰起了脖子,逮著他肩膀咬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