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彤在屋外說話:
“主子,今兒早上都督府上去了好些送禮的,孫典軍送了禮單過來,您是不是要過目一下?”
遺玉聞言,就知道自己產女的訊息已經在城裡傳開,“你看看吧,有不合規矩地就退回去。”
自打戴良的案子落下那天起,這安陽城當地的大戶便將遺玉忌憚上了,畢竟誰家手底下沒那一兩個不正當的勾當,誰也不想哪天會被揪到公堂上去丟一把老臉,順道把家當基業都賠進去。
這便小心待著,一聽到風吹草動,便使自家婦人往鄧縣令府上去打聽,就怕無意裡得罪了遺玉會倒大黴。
遺玉將這些人的心思看的明白,樂得看見他們收斂劣性,便故意不去給他們好臉。
小雨點吃飽了,頻頻打起哈欠,遺玉捨不得讓女兒離開視線,但這坐月子的屋裡不通氣,實在不宜她多待,便讓盧氏把她抱了出去,到別處去睡。
遺玉懷孕六個月的時候,沒事便畫畫圖紙,讓工匠照著圖樣給打造了兩整套的小床小澡盆小衣櫃,專門收拾出一間向陽的屋子擺置,供小雨點一人換著來用。
她懷孕期間,盧氏不准她做針線,也不叫都督府上的裁縫製衣,一手包攬了孫兒的衣物,肚兜小衣小褲小襪,全是親手縫繡的,挑了鮮豔的顏色,繡了各種童趣,小魚小鴨子的繡面,男嬰和女嬰都使得。
還是六月,天氣熱,盧氏把小雨點放進小床裡,摸了摸她脖子上的細汗,便解下她身上的小衣,叫平卉去櫃子裡拿了乾淨的小兜出來,自己則把光溜溜的小傢伙在床裡翻了個兒,拿痱子粉團往她後背撲。
“老夫人,舅老爺在外頭。”
聽見門外下人稟報,盧氏手上沒停,“讓他進來吧。”
韓厲得允許進到屋裡,“我有話同你說。”
“嗯,等等。”
他見盧氏手上忙活,便晃著步子湊過去看,他這麼臨近地去看一個小娃兒,還是頭一回。
小雨點困了,懶洋洋地躺在小枕頭上,被她外祖母翻來覆去地折騰,偶爾蹬蹬小腿兒,十幾天的嬰兒,已大不同剛出生下來的模樣,白嫩嫩的面板帶點兒紅潤,小手小腳精緻的就好像是白麵捏的娃娃,招人稀罕。
大概是被盧氏擾的睡不成,所幸就睜開眼來,黑溜溜的眼睛珠子還看不清楚人,但亮晶晶的十分好看,小拳頭揮了兩下,塞進嘴裡吧唧吧唧啃著,眨巴著眼對著床邊的大人。
饒是韓厲這等內裡心狠手辣的人物,此刻也不禁真心生出幾分溫柔來,心裡癢癢,伸出一根手指,去撥拉小雨點的含在嘴裡的手指。
被那黏糊糊的小手抓住,他背脊僵硬了一下,並非是嫌不乾淨,而是頭一回親近孩子,不大能適應這軟乎乎的小傢伙。
但很快他便將這點不自在收攏了起來,因為小雨點沒了興趣,就鬆開他的手指,繼續把小拳頭往嘴裡塞。
韓厲挑了眉,又伸手把她拳頭撥拉出來,看著她重新塞回去,再撥拉出來,這一老一小都很固執,誰也不肯讓誰,一個硬要吃手指,一個硬是要騷擾到底,如此來來回回幾次,倒是忘了盧氏還在邊上。
盧氏看到韓厲難得露出頑性,忍俊不禁,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將粉糰子收起,對著有些尷尬地把手收回來的韓厲,道:
“好玩兒吧,你可算是小雨點的舅公,要多疼她一些。”
舅公?韓厲不大滿意這稱呼,但還是做出一副高興模樣點頭道:
“自然,是你的孫女,便是我韓某人的孫女。”
盧氏沒聽出他嘴上在佔自己便宜,怕小雨點著涼,手腳麻利把一條繡著牧童吹笛的青綠小肚兜給孫女兒繫上,攤開小被子把她蓋好,輕聲輕語地拍哄著她睡覺。
小雨點睡覺是極老實的,不一會兒便安靜下來,盧氏讓平卉在一邊守著,領了韓厲到隔壁客廳說話。
“要說什麼?”
韓厲措辭了一下,“我曾同你說過,當年我家道中落,到西北商路上闖蕩,你可還記得?”
要不是被紅莊的人盯上,他想必現在還在做他暮雲寨大當家。
“嗯,你說過。”
“朝廷去年年底派兵去討伐西昌,我知道魏王被任命之後,便留了一份心,”韓厲說到這裡,故意停頓了一下,見盧氏一下坐直了身子,才繼續說下去:
“通往西昌的大沙漠中常有塵暴,每年都有許多商隊喪命其中,被沙土掩埋或許一時不至喪命,但在大沙海中走失的人,沒有充足的水給,最多隻能活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