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喂藥,湯藥填到他嘴邊,一半流進他糾結的鬍髯裡,一半被他咳出來,滴落在淡綠花面的被子上,髒了一片,同上頭早已幹掉的幾處褐黃連在一起,看著就叫人心裡發酸。
第三五九章 雨過天晴
“夫、夫人。”盧孝見到晉璐安,很是驚訝,不知是該先放下碗行禮,還是先把這半碗藥喂完。
“大夫呢?”晉璐安左右看看,見屋裡除了他們,就只有個清洗的小廝在,臉色又難看了一些。
“剛上老夫人那邊去看了,夫人,小的是個下人,有些話本不當講,可老爺都病成這樣了,”盧孝熬了一宿,連口飯都沒吃上,眼袋烏青,看著也跟個病人似的,他滿臉祈求地巴望著晉璐安,苦聲道:
“打您走後,老爺就沒睡過一宿好覺,吃飯也是有一頓沒一頓的,他通常早晨去看過夫人,就往兵營去,操練上一整天,都不停歇,這鐵打的身子也經不住啊,其他時候,老爺不是一個人躲在屋裡喝悶酒,就是帶著小的在坊市裡轉悠,挑揀夫人您許喜歡的東西,準備著第二天送過去,盼您高興了,就能出來看他一眼。”
盧孝這麼大個男人,說著說著硬是流下淚來,他空出一隻手抹了抹臉,繼續道:
“昨天下著雨,老爺在夫人家門外等了一個時辰,回來淋了雨,又被老夫人狠罵了一頓,失魂落魄地回到房裡,一睡就沒起來過,他昨兒說了一整晚胡話,都是念著夫人您,說您是真要同他和離,不會回來了,說他後悔沒善待您往後大概都沒機會了——”
“別說了,”晉璐安掩著嘴,眨巴下一串眼淚,心裡頭就算是有多少恨也都抵不過對他的情,她悶聲打斷盧孝的話,低頭拿袖子蹭掉眼淚,上前去硬奪了他手裡的藥碗,放到床邊的小桌上,替了他的位子,吃力地攬著盧俊火燒一樣的身子在床頭坐下,沉聲吩咐道:
“在這說什麼有的沒的,快去催一催,先讓人到宮裡去請太子妃,找太醫來問診,讓人把院子裡的水掃乾淨,再去燒幾鍋熱水,找幾個身體健實的下人,來把這屋裡屋外打掃一番,滿屋子的酒味潮氣,連個窗子都不開,聞著能不病麼”
“夫、夫人?”
“站著做什麼,還不快去”
盧孝一個機靈,面上苦楚一掃而空,“是是,小的這就去。”
“等等。”
盧孝走到門後,又急急回了頭:“夫人還有什麼吩咐?”
“弄好以後,你先去吃些東西,再叫大夫去開張祛病的方子煮了湯喝。”
聞言,知道她這是關心,盧孝心裡感激,使勁兒點了頭,就跑出去準備了。
他一走,晉璐安便重端起藥碗,試了試熱燙,一勺一勺地撐開盧俊滿是幹皮的嘴唇,小心翼翼地喂進去,可還是被盧俊吐了一半出來,她手背碰了碰他滾燙的額頭,心裡一陣酸楚,盼他還有意識,便忍了眼淚,在他耳邊輕聲哄道:
“俊哥,你乖乖吃了藥,等病好了,我就回來了,俊哥,到時候咱們再一起去逛西街的花市,你說過要送我一盆開的最好的紫陽,雖是過了花季,可咱們買回來,好好養著,待到明年五月時再看它開花,啊?”
盧俊腫脹的眼皮動了動,也許是真的還有些意識,竟在晉璐安的輕聲哄勸下,忍住了咳嗽,安安分分地由她喂完了那半碗藥。
“。。。二公子的病,是由一時的風寒著涼,加上心火過旺,中和所致,幸而他身體底子好,才沒燒壞了心肺,老夫這就開上兩張方子,交替服用,再佐以一些推拿之法,待他燒退過後,養上十日半月,也就能痊癒了。”
李太醫站在床前,捋著鬍子,對面前一群焦急等待的人宣佈了診斷結果。
尉遲寶慶他們幾個同盧俊要好的武將是都鬆了口氣,晉璐安仍不放心地問道:
“可之前的大夫說是已成熱疾了啊,真的不礙事嗎?”
李太醫安撫道:“夫人放心,二公子體溫過高,看著是有熱疾之前的徵兆,實則不礙的。”
晉璐安提了一個上午的心總算落回去,感激地對李太醫道:“真是有勞您了,我這裡還有個不情之請,望我家老爺退熱之前,李太醫多在府上住個兩日。”
“這點夫人放心,太子妃吩咐過,老夫會多在府上叨擾幾日。”
晉璐安又道了謝,待李太醫寫好方子,讓盧孝帶領他到廂房去歇息。
回過頭,尉遲寶慶他們就也起身向她告辭:
“嫂夫人,大哥既然無大礙了,那我們就先回去了,府營那處,我會代大哥捎假,待他醒了,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