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兄身邊,她幾乎沒有和他說過話,要知道,她會走路說話的時候他已經立下軍功了!她對於他的聲音也只是有印象而已,因此適才便未曾認出來,可她如何也沒想到是他,要知道,她和他之間,是有婚約的……
万俟煙從未離宋柯這樣近,他的手還握在她肩頭手肘,他的面容果然如她想象之中的冷峻,和他的名字一樣給人以“嚴苛”之感,他的眸光正直直看著她,顯然也有意外和驚訝,可是更多的卻是那漆黑的寒,她的怒和惱好似被他的目光凍住,只有委屈從他強大氣場之下溜走,而後越來越放大,她心底不知怎地一堵,眼圈一紅,吧嗒一聲滾下一滴淚來!
宋柯面上不動聲色,心中卻又驚濤駭浪驟然掀翻,看著眼前這雙小鹿似地眸子心頭一顫,竟生生有種叫他哭笑不得之感,又看了看一旁軟枕之上的皺紋,只怕她適才在這裡睡著……
宋柯心中思緒轉動,隨即卻看到那一雙眸子裡水汽縈繞而後竟然下起雨來,他心頭一震,握著她肩頭的手都顫起來,他絕沒有想到會是她在此,她的眸子裡帶著未消的驚懼和羞惱,那雨滴兒一滾更是添了萬分委屈倒像是他欺負了她一般,他每次見到她她都是一副嫻靜婉麗的天家公主模樣,何曾見過她這般梨花帶雨的柔弱來,說實話,對於這樁賜婚他並不排斥,一則是以他的身份尚公主十分合適,他也要多少為宋氏一族考量,二來,他覺得她的性子還是比較適合做將軍夫人的,至少不似同齡小女孩一般飛揚跋扈或是任性妄為!
神思幾轉她的淚卻還是未消,宋柯不經意之間看到自己的動作驟然回過神來,他這怎地不是在欺負她?不由的猛然收手!可許是因為收的太快以至於万俟煙未曾想到,竟是張皇失措的身子一歪就要倒下,宋柯眼疾手快再次握住她手肘將她扶住,眸光直直看向她淚溼的褐色眸子,一時不知道改如何做才好。
他是經歷過千軍萬馬的人,更是生死無懼飽受血腥的人,他本以為世間他已經全然無畏,卻不想在此刻心中防線俱碎,鐵甲之師亦有些潰不成軍的惶然,她眼底的羞惱與尷尬他看的清楚,不由得心中微嘆,緩緩鬆手,朝後一退——
“微臣不知公主在此,請公主恕罪!”
到底是宋柯先往後退了一步,雙手一拱朝她躬身,恭敬有禮尋不到分毫錯處,万俟煙心中又惱又恨,卻是在惱自己恨自己,今日之烏龍解釋解釋也就罷了,為何自己在他面前竟然掉下眼淚來,万俟煙側身一避讓開他的禮,抬手胡亂的將面上一抹,想開口卻是難說出話來,眸光深沉的在他弓著的背脊上掠過,忽的越過他朝外走去。
她這樣的反應叫宋柯身形微僵,耳邊腳步聲又急又快,不多時便走出了門去,倒好似他真的是欺負她的洪水猛獸一般,他眸中略帶懊惱的直起身來,腦海之中揮之不去的卻是那雙泛著水光的緋紅眸子,他想起自己適才所用力道心中暗暗有些後悔,可他與她有婚約在身,本就該避嫌,難道他現在還要跟上去不成?
心中幾番思量,眸光卻落在了榻上的一本摺子上,宋柯上前去,那摺子上的絹花小楷秀氣卻隱含勁力,內斂又不是氣韻鋒芒,他忍不住的拿在手裡,看了看更是有違禮制的將其打了開來,在她手中的能有什麼大事,開啟一看果然說的是中秋宴飲,他的眸子從那棋子一般的小字之上掃過,眼底的光逐漸變的幽深,在他的記憶裡她從未正色看過他,每每相遇她也都是避之不及,再想到適才她跑出去的模樣,宋柯“啪”的一聲將摺子合了上!
她,只怕是不願嫁與他的!
再說万俟煙出了那殿門之時自是不敢朝外書房而去,她此刻手腕和肩膀疼的很,面色更是有異,哪裡能叫旁人瞧見,只好順著那回廊一直朝後走,走到一半才發現自己忘了那摺子,此刻叫她回去尋肯定是不能的,那摺子倒是有備份,只是也不好落在底下人手裡去,思及此她還是尋了個人少的道兒直接朝她的靈煙宮去,回了宮自有宮人上來請安見禮,万俟煙便只叫她貼身的宮女往那後殿去將她的摺子找回來。
室內只有她一人,她這才撩了袖子看自己的手腕,一看之下不禁連她自己都嚇了一跳,嬌生慣養的肌膚自是受不得刺激,便是這一會子已經青紫一片,更有一條條稜角的腫了老高,再將衣裳半脫去看肩膀,亦是青紅腫痛的緊,宮中常備的祛瘀之藥她自是有,待她整個擦擦抹抹的舒服了點那宮女便也回來了。
人回來了卻是未曾尋到那摺子,那宮女是個激靈的,又問了外書房當值的太監,甚至連鍾能都驚動了卻都是無人見過那摺子,万俟煙雖覺得驚動了鍾能不太好,心中卻也是滿腹疑團不得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