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心神一凝,道:“我昏迷了多長時間?”
“六個時辰!”陳曲水說這話的時候,看著宋墨的目光中第一次流露出敬佩之色。
六天五夜的不眠不夜,傷筋斷骨的折磨,喪母之痛,父親的絕情,都沒能消磨他的心志,一清醒過來就開始瞭解自己的處境。
意志之堅,實屬罕見。
再過幾年,何愁不能支起一個戶門?
想到這裡,他就更奇怪英國公的行徑了。
這麼優秀的長子,他為什麼要放棄呢?
這念頭閃過就被陳曲水壓在了心底——英國公是顯赫百年的勳貴,水深著了,不是他們這些人能觸及的。
“也就是說,現在是第二天的巳時。”宋墨沉聲道。
父親約了伯父和兩位叔父辰正開祠堂,現在他人不見了——如果他只是英國公的長子,做為族長的父親提議,長輩們沒有異議,他在不在都一樣,立刻可以把他從宋家除名。可他不僅是英國公府的世子,還有個世襲的四品僉事,把他逐出門,就意味著要廢世子,就意味要上折得皇上的充滿。然後去吏部備報,沒有聽上去冠冕堂皇的理由,皇上根本就不會同意。這也是為什麼父親會建議第二天再開祠堂的原因。
為了萬無一失,想必父親還有些事要提前準備。
現在他被人救走了,他不在場。不要說把他驅逐出家門了。就是之前的種種算計恐怕落空了吧?
現在,父親一定很頭痛吧?
想到這些。宋墨錐心的痛。
而陳曲水見他表情晦澀不明,立刻想起了竇昭的吩咐,忙道:“小姐身邊只有段公義、陳曉風幾個堪用的。實在是沒有辦法救餘護衛和陳桃……”說完。遺憾地嘆了口氣。
宋墨神色一黯,閉上了眼睛。
陳曲水心絃緊繃。
四小姐怕宋墨心灰意冷之下主動離家出走,特意囑咐段公義轉告他,如果宋墨有遲疑之色。要想辦法激起他的鬥志。
屋子裡陷入了寂靜,氣氛則隨著這寂靜變得越來越壓抑。直到快透不過氣來的時候,宋墨才悠悠地睜開了眼睛,輕聲道:“你能幫我送幾封信嗎?”
陳曲水好不容易才壓住了心裡的喜悅,要和平時一樣溫和的聲音道:“四小姐說了,公子的吩咐,如同她的吩咐。”
實際上,竇昭的原話是:“如果能及時救出宋墨,你們就趕快讓宋墨聯絡他信任的人。他如果託你們跑腿幫著送個信什麼的,你們幫幫也無妨,如果是其他的事,你們就說人力不夠,有心無力。千萬不要攪和進去!我們救他的性命已經仁至義盡了,犯不著把自己的性命搭進去。
但他覺得,既然已經決定幫宋墨了,不如做是漂亮一點。
宋墨微微地笑,從眼底流露出來的一絲暖意讓他的表情顯得柔和了幾分。
他問陳曲水:“我的傷怎樣了?”
他感覺不到疼。
陳曲水遲疑了一會,低道:“您的傷勢太嚇人了,我們不敢請大夫,段公義給您用了他師門的療傷藥,不過,最好還是請御醫幫著瞧一瞧……”
那藥裡應該有麻沸散!
宋墨笑道:“是什麼藥?再給我幾顆吧?”又道,“我也不能總躺在這裡,有些事,還得我親自出馬……”
“可……”
“我知道。”宋墨笑道,“我的傷這麼重,能讓我感覺不到痛,這藥肯定霸道,而且可能會有副作用。可總比丟了性命強!我又不是小孩子,我的事,我自己能做主。你讓段公義進來吧,我還沒有謝謝他的救命之恩的。至於四小姐……”他挑了挑眉,整個人好像飛揚起來,“大恩不言謝,我就不說什麼了!”
看見陳曲水從耳房裡出來,段公義和陳曉風立刻迎了上去,低聲道:“怎樣?”
陳曲水揚了揚手中的信。
段公義咧著嘴笑了起來。
陳曉風也鬆了口氣。
君要臣死,臣不能不死。父要子亡,子不能不亡。
他們花了那麼多的功夫,如果宋墨還不為自己救條出路,那也太沒意思了。
段公義這才打了一個哈欠,疲憊地道:“我負責送哪幾封信?送完了,我也好去睡一覺。”
他風塵僕僕地從京都趕回真定,剛洗了個澡,又日夜兼程地趕到了京都,早就累得不行了。
陳曲水忙道:“你們去休息吧!不過是去送幾封信,又不是要去打架。我和崔十三就可以了。”然後把宋墨要藥的事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