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已然無法鎮定,才會發出那麼破敗嘶啞的聲音,除了呼喊,無法說出任何話,“臨宇!臨宇……”
“咳咳……”我劇烈咳嗽,彷彿聽到胸口有什麼碎掉的聲音,我艱難地伸出因剛剛太過驚恐而僵硬的手,扯掛在脖子上的紅繩。
亦寒慌忙幫著我將繩子拉出來,在那頸上的東西剛脫離胸口的瞬間,我就聽到“砰”的一聲,雪色的玉頓時碎了我滿身。
亦寒呆呆地看著他原本最寶貴的雪玉碎成的粉末,又看看我破敗的衣衫,一時只是眼睛發直地瞪著我,完全反應不過來。
被捕影扶著面色慘白,幾乎驚駭得要暈厥過去的雲顏,也傻了,呆呆地看著半躺在亦寒懷中的我。
我一邊咳嗽,一邊艱難地就著亦寒的手從地上爬起來,很是惋惜又心痛地扯著胸口孤零零的紅繩道:“雖然上次已經摔去了一隻角,可是這下卻變成了粉末,真是太可惜了!”
靜寂,死一般的靜寂,風輕輕吹動樹葉,嘩啦啦,嘩啦啦。
“秦——洛——!!”山林中迴盪起亦寒暴怒地吼聲,震得地面都一顫一顫的。
我痛苦地皺了皺眉,連忙用手捂住耳朵,表情異常無辜:“你不能怪我,我也不知道那一劍會剛好刺在雪玉上,可不是我讓它碎裂的,我也很心痛……”
“你——!”亦寒兩手扳在我肩上,惡狠狠地瞪著我,打也不是、罵也不是、愛也不是,恨也不是,動人複雜的七情六慾糾結在他臉上,讓那個清冷淡漠氣息涼薄的風亦寒徹底消失無蹤。他的眼中猶有驚痛的餘悸,他的聲音仍是嘶啞,他的喘息仍是粗重:“你這個笨蛋,你知道我有多害怕!你——!!”
我連忙抱住他,討好地將臉埋在他胸口,低聲道:“對不起嘛!我真的以為要死了,誰知道身上那件束胸馬甲居然刀槍不入,再加上被雪玉擋了,才好死不死逃過一劫。”
這可是亦寒第一次衝我發火,還罵我笨蛋,太恐怖了!簡直比火山爆發還劇烈。以後絕對不能輕易撓虎鬚。
“臨宇!”雲顏似是到此時終於緩過神來,衝上來將我從亦寒懷中拉出,顫聲問道,“你沒事?真的沒事?!”
“沒事沒事。”我伸手拂了拂胸口上的破洞,笑道,“真的一點事也沒有,別擔心。”
“哈哈哈哈哈……沒事……哈哈哈哈哈……”山坡的東面盡頭,太陽昇起的方向傳來若水撕心裂肺般既似瘋狂,又似悲傷的扭曲大笑,尖銳地淒厲地劃破長空,“真的會沒事嗎?秦洛……楚雲顏……哈哈哈哈哈……”
我轉身看向遠方滿身血汙的若水,茶金色的髮絲在陽光下,刺痛了我的雙眼。我雙眉輕蹙道:“若水,你……”
聲音嘎然而止,我驚詫地看著從上而下滴落在我淺藍色長衫上的紅色液體,鮮血,那是誰的鮮血,從何而來的鮮血,竟染紅了我的眼睛。
“哈哈哈哈哈……秦洛,楚雲顏,你們不會想到,穆衣族的芴虛心法,你們做夢也不會想到,芴虛心法只要有媒介就會絲絲縷縷滲入人體……十息之內,心脈炸裂……五臟俱碎……哈哈哈……”
若水的聲音遠遠傳來,縹緲而虛空,她撕心裂肺地大笑著,彷彿要笑盡這紅塵的悲苦,人性的醜陋,以及終生的孤寂哀傷:“楚雲顏,你真的以為我要殺的是你嗎?哈哈哈……我的目標……是秦洛,從來就是我丈夫最恨也……最愛的少年丞相……秦洛!我想殺了你為玲瓏復仇,卻更要……履行我身為穆衣族族長的……使命……哈哈哈哈……”
笑我痴,笑我狂,笑這紅塵太痴狂;
笑我瘋,笑我癲,笑這紅塵太瘋癲。
天若有情,蒼天亦老;
天若無情,此恨綿綿。
當所有的聲音在耳邊消失,當所有的顏色自眸中淡去,當所有的知覺從指尖溜走,我卻在淒厲大笑的殘音中,眼睜睜看著滅頂的絕望朝我傾瀉而來。
為何總說,緣起緣滅,聚散匆匆。原來真的是開始的時侯,我們就知道,會有終結。
痛,是如何從體內爆裂開來的,我已經記不清了。只覺得彷彿聽到了血管、內臟,甚至細胞炸裂開來的聲音。
我不想它流盡的血,我嫌它太過血腥刺眼的血,如擰開了開關的水龍頭一般,從唇齒間洶湧而出。
那時,我的眼睛還是看得見的。比二十一世紀澄澈太多的藍天,比二十一世紀潔淨太多的白雲,還有比二十一世紀明媚太多的陽光,這些甚至比平時更清晰,如水洗過的清晰。
在那個車水馬龍、喧囂繁華的世界,我